前线战火纷飞,长安依旧歌舞升平,好似外面的战火与这里毫无关联。
祝明月从杜乔假借南衙渠道送回来的信中,敏锐地品读出暗语。不得不将白秀然找来,一同商量弥补措施。
毕竟范成明此人,不走寻常路,实在是太不可控了!
当他站在我方时,只需承担部分名誉损失;但若他站在对立面,产生杀伤力难以想象。
于是,便有了白秀然那封尽显骄纵和暴躁的质问信,这封信其实是专门在某些时候,用来给白旻洗脱嫌疑的。
不管是为了白家的安全,还是自己那点可怜的兼济天下的善心,祝明月都不允许红薯当下在官方层面暴露。
吴杲若当真是明君,当初白家就不会选择私下培育红薯,而是会将良种献上,不论图名还是图利,他们总归是不亏的。
白家处在那样的高位,觉得不安全还能说一句高处不胜寒。杜乔一个微末小官,为何曲线救国,以禁酒之法推广红薯?
所有人都凭借自己的方式,感知到潜藏在暗处、尚不明确的风险。
自从大军出塞后,段晓棠的平安信越来越少。一来前线战事紧张,二就是老问题,该死的通讯方式实在太落后。
祝明月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段晓棠刚寄回来的一封信,按照信上的日期,这封信从寄出到收到,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而这,已经算快的了!
林婉婉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背部轻轻一用力,椅子晃晃悠悠地前后摆动起来。脚尖翘起,好不自在。
提议道:“若是担心晓棠,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出门拜拜佛。”
祝明月白了她一眼,“拜斗战胜佛才是正经的。”
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只猴子。
林婉婉警惕地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见仆役们都离得远远的,不用担心有人听到。
小声问道:“那两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男人,没给你一点惊喜吗?”
祝明月从不白给男人花钱,但对五庄观上下保持最高的容忍度。
“有没有惊喜,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暂时定下规矩,每月至少要实地去检查一次工作。
林婉婉估算一下时间,“是该去了。”
祝明月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于是只能让有一丁点相近学科实验经历的林婉婉前去。
林婉婉早和徒弟们说好,即将要下乡实践。
不同于四野庄当天往返,花果山活计多、路程远,至少得在那儿待上五日。
林婉婉提前和徒弟们交代,“这次时间长,花果山初创,准备得不齐全,大家自带铺盖行李,可以带一两个家人或仆役随行!”
徒弟们正值妙龄,林婉婉一下把她们带走那么长时间,若是有家人随行,大家都会更放心些。
林婉婉留下一道口子,“若是家里有事去不成的,跟我说一声就行。”
离开前甩下一句话,“如果决定去,随从的身份、有无交通工具等,都在金业那儿登记一下。我好安排交通食宿。”
待林婉婉离开后,丘寻桃等人立刻围着赵金业打听具体情况。
她们早从林婉婉口中听说过花果山,却一直不知晓具体是做什么的,总归是一座山罢了。
女孩爱俏,赵金业看着几个衣着尽可能利落,但在细微处,依旧竭力做出一点装饰的小师妹。
衷心建议道:“花果山上活多,穿你们家最脏、最破、最丑的衣裳。”
廖金仙瞧着自己刚上身的红衣,自从被诊断为晕血症后,她所有的物品都尽可能往红色靠,越接近鲜血的颜色越好,为的就是能逐渐适应。
疑惑道:“上次去四野庄穿的那件可以吗?”
当时轮值大师姐的建议就是穿的越埋汰越好。
她和齐蔓菁虽然入门不过数月,但经历不可谓不精彩。
参加过义诊,在四野庄上种过药,还旁观过劁猪……虽然大多数时候只能打下手。
廖金仙看劁猪时,实在受不得那般刺激的场面,只能用手掌挡在眼前,通过指缝观察。齐蔓菁则是有些难以接受这般粗鄙的事情。
赵金业中肯道:“再稍微破点也行!”
从这句金玉良言就知道,此行不是为了踏青游玩。
徒弟们家中早知,林婉婉在四野庄上试验人工种植药材。既然特意嘱咐穿得埋汰点,想必也是为了种植药材。
这可是当今长安医学界,最为人瞩目的话题之一。
据说最先种下的一批药材,今年就能收获。好些人都在观望,林婉婉究竟是闹个笑话,还是砸穿长安生药行的底盘。
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但从丘寻桃口中也只得到长势不错四个字。
到了出发的日子,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济生堂门前站了一排“灰麻雀”,叽叽喳喳说着闲话。
除了朱淑顺和姚南星,其他人要么带着乳母要么带上丫鬟。林婉婉索性将她们安排在一辆车上。
林婉婉盯着众人将行李放在赵金业的车上,拍了拍手,说道:“路上预计花半日时间,到了之后,你们全听赵大夫的吩咐。”
着重交代一句,“山里有野狼,千万别落单。哪怕是方便,也得两个人一起。”
这话其实有点恐吓的意味,实际上,花果山经过多次清理,大型野兽几乎已经绝迹。
现在参与建设的人太多,人员构成复杂,谁也不敢保证其中有没有心怀不轨之人。
外界无法提供足够的安全感,就只能自己多留意一些了。
徒弟们分两辆车坐,林婉婉索性去和顾盼儿作伴。
顾盼儿玩弄着臂间的披帛,感慨道:“祝娘子买山,何时是个头?”
若非长安周边没有大片平地出售,祝明月何至于一直买山,还要花费大力气整治。
林婉婉轻声道:“这次又不要你出策划案,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顾盼儿斜睨一眼,“那么好的山头,种些花该多好呀!”
祝明月又买山了,就在花果山附近。但不是用来种花,而是种茶的。
强调一遍,茶树和茶花不是一种东西。
从段晓棠信中,祝明月得知出塞军队对炒茶的高度赞扬,敏锐地发现一条商机。
茶叶,大有可为,这是早就知道的事。
关中地区也产茶,只是几千年来没有特别响亮的名声,要么是包装宣传不行,要么就是——它本身不行。
谁不知道南方盛产好茶,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祝明月连在武功购置田庄,都要多方权衡利弊。何况千里外的南方,局势变幻莫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改了别家姓 。
财产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