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在长安掀起风云的,还得是朝堂上的大事。
比如储君花落谁家,比如……以吴杲的猜忌心,这种要命的大事自然只能同真正的心腹商议。
哪怕人人都在暗地里下注,但万一传出去,谁都得不着好。
能摆在明面上的话题,就是此次北征大胜,说来是人人沾光的喜事,一战之中,不知将涌现出多少新贵。
除了刚结束战争,正在班师回程路上的并州大营,其他三大营或主将或高阶将领,都陆续抵达长安。
如今各路人物汇聚之处,除了皇城,就是名义上统领天下兵马的南衙。
谁能想到和众人“打”了多年的交道,南衙原来的主人吴岭,一不留神就没了
如今主事的是新冒出来的吴越,外界传闻不肖其父,却每战皆胜。尤其吴越年轻,看上去像是能继续为吴氏把持军权数十年的样子,前途不可限量。
随着大战结束,通信渠道畅通,越来越多关于战争的内情,源源不断地传回长安。
今日诸将齐聚南衙,复盘此战。吴巡作为宗室,承担主事人一职。
这场北征实在有太多令人费解的地方,比如白智宸那一场出乎意料的阻截战。
哪怕诸位大将军或多或少都有收到私信,可信中所言皆是空话、套话,诸如这般这般,然后那般那般,事情就成了之类的表述。
看得人血脉偾张,只想把书信狠狠拍在写信人脸上,大喊一声:“你来给我复盘看看!”
对于多年征战沙场的人来说,他们宁可相信是白智宸瞎猫碰上死耗子,也不愿相信世界上存在另一种难以理解的维度。因为承认这一点,比面对泰山压顶更加无力。
这些年的风水到底是怎么了,怪胎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来自幽州大营的滕承安,貌似不经意地说道:“还是江南的风水养人,荣国公的爱将到了草原依旧能大展身手。没想到齐州秦氏亦是将门种子,兄弟二人都是万中无一的猛将苗子。”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其实是,你怎么就把人放走了呢!
韩腾当初当众说过,秦景从江南大营出走,是因为和孙安世产生了矛盾,这一点如今已不是秘密。但让人好奇的是,他俩究竟闹了什么矛盾?
毕竟在外人眼中,孙安世妥妥的忠臣孝子模样。
当初东莱联军中的右武卫远在草原,右屯卫的人略知一二,但些微理念差距,似乎还不至于到把人逼走的地步。
毕竟大家都能明显看出,孙安世对秦景非常尊重。
至于知晓实情的韩腾等人,在这种时候,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
孙文宴不紧不慢地端起旁边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一点没有被戳中软肋的酸楚模样。
孙文宴不清楚,吴杲是否知晓秦照就是卢照,但可以肯定,幽州的人不知道卢照藏身在齐州。
若是问孙文宴对幽州大营诸事如何看待,他能怎么看?屁股决定脑袋!
同为一营主将,他和卢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自然是站在同一立场上,被底下人暗算,难道是很光彩的事吗!
幽州大营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人,外人又怎么能完全知晓呢!但两个将领在大营门外被人光天化日“暗杀”,孙文宴就直觉里头水深。
滕承安讨了个没趣,又没底气和孙文宴硬刚。一来对方官阶、资历都比他高,其次在妖魔鬼怪频出的四大营中,江南大营因为其格外的“不中用”,反而被吴杲和南北衙认定是听话的乖孩子。
孙文宴虽然家门不幸,生了一个造反的不肖子孙,但因为他用实际行动表忠心,谁不说是国家肱骨呢!
褚斯伯见风向实在不妙,立刻转移话题道:“范二的表现,倒委实出乎我的意料。”竟有几分可以托付重任的样子了。
范成明作为南衙众所周知的“开心果”,连带韩腾都只是耷拉着眼皮,没有出言维护。
虽然称不上大杀四方,但范成明在并州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
外人不知道诸卫在草原上干了什么,南衙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毕竟要给范二将军和伙头营表功,怎么能不如实汇报呢!
也不知道国子监的人听闻这个消息,肠子可否悔青了。
别嫌拘那夷毒,得来的军功可香得嘞!
这也是为何南衙这次要力保林婉婉,因为正是她指出了拘那夷之毒。若没有她在背后指点,范成明从哪儿把满长安的毒树搜罗起来,还平平安安地带到并州。这可是大功臣!
只是不知道右武卫是通过什么法子,将拘那夷散播到突厥人之中的。如果算上火头营的话,大概是通过某种途径,让突厥人吃下去了?
右武卫火头营做的东西就那么好吃吗?不光他们自己吃,突厥人也吃,就连死去的吴岭灵前,供奉的都是伙头营出品的列巴!
这思路,任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吴越果真是孝子贤孙。
褚斯伯:“此次诸卫和并州大营,右武卫战损是最低的,都是韩大将军调教有方啊!”
花花轿子人人抬,以韩腾此时的状态,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不花钱的恭维话,动动嘴皮子说一说又何妨。
韩腾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褶子更深了,“老夫老了,都是年轻人自己争气。”
以北征的激烈程度,右武卫的战损比低到几乎可以说是 “令人发指” 的程度。
若非吴越和右武卫的做派向来诚实,加之从各方传来的情报证实他们的确如此,恐怕长安诸人都不敢相信啊!
左武卫抗住了突厥人的正面攻势,但右武卫不遑多让,他们承担的是难度更高的夜袭任务,同时正面战场也没有放弃过。
这般出色的表现,想必等他们班师回朝后,今年的 “招新” 工作将会开展得如火如荼。
毕竟谁不想在活着的时候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