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雄在意的地方在别处,犹豫道:“突厥人炸营,右武卫的应对倒是得法。”
至于到底是什么法子,独家机密,无可奉告。
卢自珍仿佛局外人一般说起,“听说是右武卫火头营在突厥营地旁边做饭,动静闹得有点大,结果把突厥人吓得炸营了。”
这说法听起来荒诞不经,宛如天方夜谭,但谁又能说得准真假呢!反正右武卫正在为火头营请功。
卢自珍以往和右武卫打交道不多,压根不清楚他们那名声在外的火头营做饭时,究竟会弄出怎样大的动静。
滕承安是个十足的外人,疑惑道:“谁会跑到敌军营地旁边做饭?”
并非故意挑刺,只是提出一个符合正常人思维逻辑的疑问。
薛曲笑道:“当时吕将军听到动静,脑袋都懵了一下,偏偏不管是敲锣还是鸣金,都联系不上周仓曹,没办法,只能急忙派出亲兵去传信。” 这话可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确有其事。
虽说这事儿说起来像个笑谈,但能把向来沉稳的吕元正吓得如此失态,想来火头营这次是真真切切发挥了作用。
韩腾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说笑呢!不过是那些西境部落,被呼图逼迫太甚,内部早已生乱罢了!”
内因如此,那么外因呢?
所以说还是有一点右武卫的缘故在里头,就是不知是否像他们请功文书中所记录的那般。
滕承安到底是个刚从乡下来的“老实人”,看着一群大将军、国公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点明问题关键。
打着哈哈说道:“右武卫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敌军炸营,居然毫发无伤。”
不是说右武卫在此战中没有死伤,而是他们没有因为这次意料之外的敌军炸营事件,导致额外的伤亡。
吕元正脑袋懵了一下算什么,换做旁人遇到这种事,脑袋估计都得炸开了。
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两军对峙,一方突然营啸,士兵们乱成一团,互相残杀;而另一方却有条不紊地撤到安全地带,静静地看着对方陷入混乱,还随时准备瞅准时机补上一刀。
自古以来,营啸不分敌我,大多是一起沉沦的结果。
可谁能想到右武卫居然能从头到尾保持清醒,丝毫没受影响。
这样的军队,不光敌军会害怕,就连友军都会心生忌惮。
韩腾微微抬起耷拉着的眼皮,慢悠悠地说:“这就是碰运气的事儿。” 总之,嘴上坚决不承认其中有什么特别的门道。
吴巡出来打圆场,说道:“我们如今在长安哪能完全了解前线的具体情况。不如等七郎和诸位将军班师回朝后,再好生说道说道。”
卢自珍闻言,微微侧过头去。心底暗道,知道什么叫一家之言,什么叫不传之秘吗?右武卫想必在这方面钻研得相当透彻,才能在面对敌军营啸时,做到临危不乱。
真若是那么好来的,他至于为了两篇操典就“卖身”吗?
吴巡还真以为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让众人一起施压,让右武卫交出秘诀?
别看大家都是为大吴效力,但该有的 “门户之见” 一直存在。不然怎么没见同僚们把自家祖传的兵书、阵图拿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呢!
此刻,被长安众多同僚惦记着的南衙诸卫,还在草原上慢悠悠地班师回朝。
真“搬”!
先前的缴获大多堆在营地中,蚂蚁搬家似得一点一点往后方运送。
牲畜这类活物还好办,只要安排一群牧羊人、牧马人,就能赶着它们往前走。
草原上的人虽然逐水而居,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固定资产。那些帐篷、陶器、毛皮之类的东西,不都得靠人背马驮吗?
南衙诸卫和并州大营终于体会到那种可能在半路上趴窝的,甜蜜的痛苦。不过在这种时候,没人叫苦叫累。
缴获来的牛马数量不少,军士和民夫只需要负责把物品捆扎好,放到牲畜背上就行。
没错,就连车架都不够用了!
远在后方军寨的庄旭,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并州城的舆图,开始琢磨选在哪里摆摊,来个清仓大甩卖了。
那些既笨重又不值钱的东西,实在不值当再千里迢迢带回长安,就当是回馈并州百姓这大半年来的支持了。
在中原行军时,右武卫整军前进,一日能走数十里甚至上百里。但现在,一天能走二十里就算很不错了。
段晓棠神色凝重地通过望远镜观察这一支缓慢而笨重的队伍,心底暗道,幸好罗布现在急着回去收拾烂摊子,突厥的大军不可能掉头袭击他们。
即便如此,还是要提防某些部落自发组织的抢劫行为。所以直到现在,大军外围仍有不少游骑在负责警戒。
大吴和突厥刚刚进行过会盟,恢复了常态化关系。然而,许多激进的将官都曾想过,趁其不备,来个 “黑虎掏心”,把突厥的大小贵族全部抓到长安去 “旅游”。
人同此心,别以为突厥人没想过。
只是如今在草原上的大吴宗室只有吴越一人,再加上白隽,这就是大吴在这儿的全部牌面了。风险太高,收益却不大。
卢照啧啧道:“谁能想到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什么战场上的虎狼之师,和押送辎重的民夫没什么两样。
孙安丰蹲下身,随意地揪起地上的两根野草,“这样子,看得我都有点动心。”
他可不是对那些缴获的钱帛动心,而是站在敌方角度,面对眼前这样的行军队伍,实在很难忍住动手的冲动。
现在的情况,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让军士抛弃九死一生换来的缴获,保持整齐队形,迅速撤回并州城?除非脑子进水了!
现在只要目的地明确,队伍走得松散点、慢点,都不是问题。
卢照和孙安丰来找段晓棠,自然不是为了商讨行军之事。
而是,“中午吃什么?”
如今没有战争、战局在头顶上压着,草原上条件有限,能想的事情也没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