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有些没听懂!”
朱文珏问道:“同样都是贪,为什么父皇能容忍曹国公的大贪,却不能容忍小官的小贪呢!”
朱雄英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曹国公的贪和别人不一样……”
“他身居高位,没有吃过空饷,没有贩卖过军械,更没有侵吞过军田,也没有鱼肉百姓……”
朱文珏嘿嘿笑道:“那是他不缺这点钱!”
朱雄英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你太爷爷怎么说的,谁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多啊,但曹国公却能遏制住内心的欲望,这就是他和别人的区别!”
“这么给你说吧,如今朝廷让他去管海税,他敢违背朝廷禁令,弄些船去下海捞钱,可他却不敢造假账,侵吞朝廷的海税,你要换个人坐上他那个位子试试!”
“曹国公弄私船下海,他有没有侵害朝廷和百姓的利益?”
朱文珏似懂非懂的摇摇头,说道:“没有!”
朱雄英继续说道:“如果一个县令要贪污,他必然要损害百姓的利益,这就是二者的区别!”
朱文珏反驳道:“父皇,儿臣听明白了,但儿臣认为,还是二者的出身和位子不同,曹国公有钱,他没必要去做那些找死的事情,如果曹国公是个穷光蛋,让他当县令,他也照拿不误!”
朱雄英顿时大笑起来,说道:“可他不是穷光蛋啊!”
朱文珏趁机说道:“还是曹国公对朝廷有用!”
“儿子,你这话可算说到点上了!”
朱雄英欣慰道:“朝廷可以允许你吃点,也不反对你拿点,但你做的事情要高于你吃拿的价值!”
说着,朱雄英随手拿起一块糕点,继续说道:“如果这块糕点是你做出来的,你吃一点,这没什么,如果这不是你的,你哪怕吃个芝麻,都该死!”
“当然,你不能什么都吃,什么都拿,吃了不该吃的,拿了不该拿的,那就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明白了,太子爷?”
说完,还把糕点喂进朱文珏的嘴里!
朱文珏吃着糕点,笑道:“儿臣真明白了,父皇,这个吐出来,是怎么吐的?”
“哪天你去锦衣卫诏狱就知道是怎么吐的!”
朱雄英笑了笑,缓缓起身,说道:“走吧,朕再教教你如何分辨臣子!”
朱文珏一脸茫然,问道:“父皇,这去哪啊?”
“去吃饭!”
……
望江楼之上,火盆中的木炭正在持续燃烧,上面的铜锅冒着些许白烟,好像还没开锅,周围的食材摆放在盘子里,并没有动。
朱雄英坐在椅子上,朱文珏坐在旁边,父子俩一人拿一个千里眼对着东长房的门口……
“父皇,这是让儿臣看啥呢?”
“看百官众生相!”
朱文珏挠挠眼皮,回头看了一眼铜锅,心里实在不明白为啥要在这里看官员吃饭!
“看到什么了?”
朱文珏眯着眼睛说道:“他们在吃饭,都察院的凌御史,练御史,暴尚书,夏侍郎,郭侍郎,坐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那怎么有一个人坐一桌的,那是詹徽詹部堂吧,老头一个人挺孤独的,怎么没人和他坐在一起啊?”
锅开了,朱雄英已经坐回去下菜了,悠悠说道:“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孤臣,必须要依附在皇权之下才能平安,而且他的官评不太好,朝中很多人不愿与他相交,和凌汉是死对头!”
朱文珏听后,回头说道:“这俩老头都多大岁数了,须发皆白,父皇,让他们赶紧回家养老吧,还斗什么斗!”
朱雄英笑着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嘿,父皇,父皇,你看叔父,挺个大肚子,一身肥膘,看的神情,这是吃高兴了!”
朱文珏开始乐呵起来!
朱雄英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依旧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忖:“朱允熥所言不假,朱高炽上朝之时,一直苦着脸,知道的人以为是上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上坟呢。
在文华殿,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像是个半死人,可要是到了饭点,立马冲进东长房,瞬间活了!
总而言之,工作积极性太差!
“詹大人出来了,手上拿个茶壶,走哪都要喝两口,哎哎哎,父皇,那老头是谁,怎么吃完还背个袋子走了,这是凌老大人,他背的什么东西?”
朱雄英继续下菜,随口说道:“凌老头从东长房出来,总不能背的是大粪吧!”
“啥?”
朱文珏整个人都愣住了,说道:“他在宫里吃,吃完还要打包一份,拿一点也就算了,他竟然背了半袋子回去,都察院右都御史,正二品大员,朝廷最有名望的老大人,他不嫌丢人啊!”
据说,凌汉家都不做饭了,他从东长房打包的东西都够全家吃饱了,刚开始去吃饭,只是带回去几个馒头,后来越来越过分,直接拿布袋子装,什么包子,馒头,油条,只要不带汤的东西都拿。
“过来吃饭吧!”
朱雄英招呼一声,夹起一块烫熟的肉片放进太子的碗里。
“父皇也吃!”
朱文珏嘟囔道:“这些个文官,吃的比父皇还好,还连吃带拿的……”
“行了!”
朱雄英呵斥一声,说道:“朕让你看的是什么,说说!”
朱文珏吃着肉片,说道:“党争呗,以两个老头子为首的两派明争暗斗,太爷爷以前给我讲过党争之事!”
“还有呢?”
“还有他们背后都有一张巨大的关系利益网!”
“继续说!”
“内阁好像也隐隐参与其中,或许也是得利者,包括叔父,利益不仅仅是钱和权!”
朱雄英很满意的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说说詹徽和凌汉!”
朱文珏考虑一会儿后说道:“詹徽不贪财,不好色,但唯独贪权,平常爱喝点茶水……”
“凌汉这老头,爱占点小便宜,心里面也是够强大的,倒也是个正臣,直臣……”
“詹徽能办事,凌汉能挑刺,詹徽要倒了,没人干活,凌汉倒了,一派独大,一阴一阳,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父皇,我要喝肉汤!”
朱雄英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算是对他的认可。
“父皇,儿臣听说,最近几年朝廷也没什么党争啊!”
朱雄英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新朝这些年,不是在推行新政就是四处征战,他们不敢斗,朕也不允他们斗,如今事情都结束了,天下太平了,吃饱了干啥去啊,闲着也是闲着,要找点事干啊!”
朱文珏喝着肉汤,说道:“就这两个老头子,都快入土了,还能斗几年啊!”
“朕今天让你看的只是文官,别忘了,还有武官,宗亲,勋贵……”
朱雄英拍着朱文珏的肩膀,郑重说道:“咱们父子俩都要做好准备,永兴朝的党争马上就要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