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直直看着沈慕宁,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心中百转千回,疑惑,不解,惊慌,反复重现,然而到了面容上却只是,微笑。
和蔼可亲、看着十分真情实感的微笑。
“宁儿,宁儿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什么破烂衣裳?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敢给你换上这种破旧玩意儿?还有你这发饰,你这都是遭遇了什么啊,可让我心疼的要命啊!”
二夫人哭天喊地的,拉着沈慕宁的臂弯,双眼殷切地看着她,当真是关心过头,十分心疼。
“姨娘,我也不知这其中经历,眼下能否赶紧让我回千金阁安置?我也好精致洗漱打扮一番,去见我的母亲,好叫她不必担心。”
千金阁是沈慕宁的院子,位居沈府东南角,景色宜人,乃是上好的风水宝地,是沈慕宁的亲生母亲为她择选的,作为沈府大小姐,自然是有一处气派的院子。
沈慕宁看着二夫人关心的眼神,想起之前二夫人疼爱她的种种,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只是流落郊外之前,为母亲煎药还未做全,也不知母亲现下如何,急着前去拜见。
“不必去见了。”
二夫人这一声,令沈慕宁吃惊,她赶忙问:
“为何?可是母亲病情加重了?姨娘,到底怎么了?”
“姐姐……姐姐已然去了……”
二夫人用手帕拭泪,抽泣着说了这令沈慕宁惊骇的消息。
沈慕宁怔住,呆滞在原地。
“怎么可能!??我不过离开母亲一日,母亲怎么可能就去了!!??姨娘,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啊,姨娘,你说话啊!这不是真的!!”
沈慕宁扯着二夫人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喊着。
“姐姐身体孱弱,温柔可人,怕是老天也喜欢姐姐,宁儿啊,这一切都是定数,我也很痛心,但人死不能复生啊!”
她们二人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毫无形象端庄礼仪可言,倒叫这站在一旁等着索要“报酬”的林逸舟十分不自在。
就看眼下这情景,怕也是不好开口煞风景,又想着此番回城还有任务,且天色已晚,林逸舟决定还是尽快回去禀报才行,他这样想着,随即开口道:
“二夫人,沈大小姐,贵府家事我也不便知晓,这报酬来日再讨也行,我眼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二夫人泪眼婆娑,抬起头看着林逸舟:“多谢公子将宁儿送回府中,来日必有重谢。”
他看着痛哭流涕的两人,轻声叹气,低声应下,又摇了摇头,大步迈出主厅。
哭了良久,二夫人看着沈慕宁,泣不成声:“好孩子,你快去梳洗打扮一番吧,明日可去见见姐姐,姐姐的尸身还在,眼下已然遂了姐姐生前所愿,安置在了叶家,这两日消息还未传出去,怕惊扰其他家族势力,你父亲也觉得暂且缓缓。”
沈慕宁并未答话,她缓缓起身,用衣袖擦拭眼眶中湿润的眼泪,扶起二夫人:“姨娘,我知道了,您也保重好身体,我明日便去看望母亲,我先回千金阁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二夫人依旧止不住地流眼泪,这时彩屏上前扶住二夫人的手,轻声道:“夫人别太伤心,一切皆有定数,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大夫人也去的安稳。”
二夫人望向门外:“但愿如此吧。”
经过曲折小路,沈慕宁走着熟悉的路,自然也注意到正在做事的婢女小厮,只是让她更为注意的是,她们看到她之后先是惊疑,继而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神情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好事。
沈慕宁想着,既然已然袒露身份,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反正要回千金阁沐浴更衣,婢女们看见便看见吧。
这样想着,便把发饰撩拨开来,露出那张明艳的面容。
正巧面前经过两个端拿着衣衫的婢女,竟对沈慕宁不行礼,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沈府,当真变化这么大?”
若按往常她定然发火,然而此时却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沈慕宁思索着,踏步走进千金阁。
沈慕宁一路回到千金阁,待到正堂时,却看见了正急得来回转的贴身婢女朝阳。
“这可怎么办啊,小姐不见了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朝阳自言自语,来回踱步,并未看见门前的沈慕宁。
“朝阳,我回来了。”
朝阳听见这声音,惊得连忙抬头,看见身穿破布衣衫装扮不雅的沈慕宁。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害的我担心好久,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朝阳抱着沈慕宁埋头哭喊着。
沈慕宁轻轻拍打着朝阳的后背,出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好着呢。”
朝阳虽说是沈慕宁的婢女,但是她们的感情深重,大户人家的儿女,从小便会跟着一样年纪的小婢女或者小厮,长大后也培养出来感情,更值得信任些。
朝阳的母亲赵妈妈是大夫人的得力好手,早年大夫人身体康健之时,总是赵妈妈辅佐着操持家事,把府中上下安排的井井有条。只可惜,赵妈妈不幸感染了时疫,这种时疫十分可怕,完全不能根治,赵妈妈为保全大夫人,竟抹了脖子,撒手人寰了。
而后大夫人知晓此事,专门为赵妈妈安葬,还上了牌位,好叫她不至于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世上。
那年朝阳八岁,她看着赵妈妈的尸体痛哭,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痛不欲生。
可同样年幼的沈慕宁抱住她,每天安慰她,一夜一夜地与她相拥而眠,给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给她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法子逗她开心。
朝阳的心结也逐渐被打开,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从那之后,她视沈慕宁为最重要的人。
朝阳抽泣着,身体微微颤抖:“小姐煎会儿药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叫我好找。”
她边说还边看着沈慕宁这身穿着,像是被惊住:“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这些粗布衣衫岂能是小姐穿的?”
“无妨,”
沈慕宁环住她,看着她:
“你且先告知我,你是何时发现我不见的?父亲可知晓我消失不见?另外,”
她压低音量,只用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府中婢女小厮,为何见到我的面容并不行礼,神色甚是怪异,看起来不像是仅仅我这装扮的缘故,像是我做了什么令人诟病的错事。”
朝阳忽而低下头,却又坚定的抬起头,盯着沈慕宁的眼睛:“小姐,府中如今都在谣传,说是你害死大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