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姐他们要回来了。”
一块白岩上,约翰姆和萨林一坐一站,萨林正抱着法杖俯眺下方山林,听到约翰姆的声音,有点惊讶地回头,“这么快?”
“边境要塞外的刺杀,公然在交换国礼时发生的消息传回丹东,菲比二世震怒,发旨缉捕所有涉案嫌疑人和家属,查到嫌疑人的刺杀疑似与神圣帝国有关。
现在小佩雷边境火炉堡整兵十万,兵压神圣帝林和法比亚边境,要神圣帝国交出个说法,梅林的消息还没传到,但相信反应不会低于佩雷。
当然,这是明面的借口,小姐的看法是,神圣帝国最近新诞生的神使和二十四位圣子,骤然将他们国家金字塔顶峰的强者力量增加了近一倍,他们的盟友邻居有些不安了。”
“安永远都是那么敏锐,她不说,我倒未必想得清楚!”
萨林略一想,就笑了起来,颔首道,“神圣帝国和梅林有广阔的落基山相隔,否则以梅林和神圣帝国的关系,梅林大军早就挥兵南下,多年来一直是佩雷在承受梅林和神圣帝国两边的压力,现在神圣帝国也蠢蠢欲动,梅林虽然有北线战事,依旧是一头猛虎,这两国一旦兴兵,夹在中间的佩雷一定是第一个倒下的,菲比二世恐怕早就寝食难安很久了。”
这种心理,说穿了也很简单,两个仇人挽起袖子要打架,他们会愿意旁边有一头野狗在一旁,坐等渔翁之利吗?
有大的可能性是,这两人打架之前,先合力把野狗揍死,以免分出胜负后,被野狗抢走胜利果实。
与此同时。林安也在飞云上说着同一件事。
“……而且,皇帝陛下还利用了佩雷人心中潜在的一种对梅林畏惧的心理。梅林对佩雷积威已久,神圣帝国则是佩雷的长期盟友。现在蠢蠢欲动想要挑起战事的,却是这个暗中筹谋已久、似乎要弃他们而去的盟友;
由于佩雷对梅林的阴影。他们下意识不会责怪梅林这个一直给他们压力的‘大人’,却会去怨恨那个原本和他们一样被欺压、现在却从‘小孩’长成了‘大人’的神圣帝国。
因为一旦战乱兴起,无论是梅林抑或神圣帝国先挑起,第一个倒霉的都是佩雷,因此看似神圣帝国的军队是三国中最积弱的,但论及对战争的准备心态,佩雷统治者才是最消极的——”
说到这里。林安勾起了笑容,“加上佩雷不知道这个看似分量重大的皇室使节团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并非那么重要,明面上看皇帝将最重要的继承人都放在了使节团中。梅林策划苦肉计的可能性很小。
因此刺杀事件一触及佩雷的敏感神经,他们心中最大嫌疑人当然是神圣帝国,所以像这次一样陈兵神圣帝国边境激烈反应,看似神经敏感,其实却是必然。”
事情发展到这里。林安隐约有点明白皇帝这次布局的用心了:
梅林目前正全力专注北线战事,正需要用佩雷统治阶层这种不愿兴起战事的心理,来牵制蠢蠢欲动的神圣帝国,等解决北线后腾出手,便可以挥兵南下。
而对佩雷来说。只要神圣帝国还在,即使梅林腾出手,也未必维持不了三国鼎立的局势。
如果神圣帝国真的一意孤行,在梅林主力抗御北线、无法全力出兵的情况下,佩雷绝对不介意和梅林联军,一起先分割了神圣帝国;
等连打了北线和神圣帝国两次大战的梅林大军兵疲马乏,说不定佩雷还能一翻身,吞下梅林。
说到底,对佩雷来说,他们的地利位置决定了,哪一边想打起来,他们就必须站在哪一边的对立面。
梅林派出这么重分量的使节团,已经表现出很大诚意,在佩雷看来梅林挑拨离间的可能性很小,那么现在站在佩雷对立面的,就成了神圣帝国。
佩雷不会没有聪明人,他们很清楚眼下局势对他们的不利之处,而刺杀事件正给了他借口,因此立即下旨十万大军出关,就是明确地警告,神圣帝国再怎么蠢蠢欲动,在佩雷境内也不会对使节团下手了。
林安继续跟在后面,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索性回来。
……
隐没在空气中的飞云渐渐降低高度,靠近那座盘踞在山峦之间的雄伟山城。
“咦,怎么回事,怎么封城了?”
弯曲的大路从青灰色雄城的城门向外延伸,以不知多少人力铺砌而成的大道上却不见了平常进进出出的车队行人,缺少了人气噪声的忙碌景象,高大的青灰城墙无端带给人一种肃冷森严的不安感。
“出事了!”
林安眉头一皱,虽然看不到城中的情况,城门的封禁已经说明情况有变。
这两天约翰姆一直在手环中传讯,林安本以为没事,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林安习惯两三个魔法时看一遍手环,这时往阿尔忒弥斯之环中一探,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新的纸条,是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内容,口气颇为焦急。
林安立即写了张纸条进去,考虑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城,而在外城门外的一条官道边的树林里降下飞云。
没过一刻钟,城门忽然大敞,一队十几人的甲胄整齐的骑兵队策马奔出,为首一个没有戴银盔的就是约翰姆,出城后左右张望,林安带着雅典娜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
约翰姆立即策马疾驰过来,距离林安还有十丈远就翻身下马,疾步向林安走过来,面露喜色焦声道:
“小姐您回来了!快,我们快进城!奥金涅茨大公爵快等不及了!”
他身后那十数位铠甲上印着奥金涅茨家族徽章的骑士,已经齐刷刷单膝跪地,将大道旁硬实的土地震出浅坑,土灰溅起。
林安猝然看到这样的阵仗,便知事态紧急,神色不变。只对雅典娜他们吩咐一句他们稍后慢慢过来,便伸手道:“还不快牵马过来!”
于是这对骑兵如风般卷出城门,又立即如风折返。蹄落如雨地沿着早已清空的大道,直奔奥金涅茨伯爵公爵府。
公爵府府门早已大开。门外重兵把守,弥漫着一种刚刚结束战斗的肃杀气氛。
直通向主楼的道路两边立着两排枪兵,锋刃上的反光在林安视线中一掠而过,她和十三骑长驱直入,来到主楼前面的花坛夹道间,托米亚和阿纳托利已经等不及地迎候在主楼大门前。
两人衣着并不整齐,按照衣服的褶皱程度。大概至少两三天没有梳洗,走近后散发出淡淡异味,其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血腥,托米亚还用白色绷带将一只手吊在胸前。
他们神情里的急躁溢于言表。没等林安等人的马停下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上来,负伤的托米亚还差点被约翰姆那匹冲劲太大的烈马撞到。
林安在路上已经通过传讯术交流,从约翰姆口中知道了奥金涅茨大公爵此时的情形,一下马不等他们说话,立即道:“带路。”
进入三楼回廊。来到奥金涅茨大公爵所在的房间,门开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萨林的面容,被好几个年纪不一面容威严整肃的中老年贵族围在圈子里,红棕色壁炉旁边的沙发前有个三十岁上下的胖嬷嬷小心翼翼地抱着个襁褓,低低说着什么。
林安有些惊讶地看了室内格格不入的人员成分。在这仓促的碰面中短暂与萨林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略略有底。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立即向开了一条缝隙的主卧走去,身后传来托米亚和阿纳托利关于对她身份的低低解释声。
守门的侍卫看到林安身后的托米亚和阿纳托利紧紧簇拥着她,瞬间明白了林安身份,没有阻挡地退开路让林安进入。
门后满脸胡茬、脸颊凹陷的古斯塔夫跪在床前,紧紧握住枕头旁一只枯萎的手,一个气质不像是贵妇也不大像女仆的中年女人满脸呆滞恍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房间唯一的四柱大床中央弥漫着一种浓重的死气,林安心里咯噔一下,“晚了?!”
她疾步上前,意外地看到,那个在她心里几乎已经要断定为死人的老人脸上虽然死气浓重,眼睛却意外明亮且保持着神智,在察觉她出现的时候,瞳孔还动了一动,仿佛还能看得到她。
“所有人出去,如果你们想让他活下来的话!”
古斯塔夫本没发觉林安到来,声音一入耳,他猛地抬头,赤红如受伤野兽的眼眸对上林安不容置疑的神情。
认出林安,古斯塔夫眼中赤红淡了一点,没有二话,立即小心放下父亲的手,走过去扶起那个中年女子,房间中的所有人瞬间跟着古斯塔夫走得干干净净,连门也一起合上了。
林安心中惊讶,不知萨林在她离开的这几天做了什么,竟让奥金涅茨继承人和他的臣属们给与了她这么大信任度。
但林安没空多想,布下数层结界后,她走到四柱大床边,低头看向床铺上那位身份尊贵的老者,也不管对方目前状态是否听得清她的话,面露微笑:
“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但劳烦您先睡一下吧。”
……
一个魔法时后。
大公爵卧房的楠木大门打开,一股清新气息涌出,将卧室外凝结燥闷的一扫而空。
古斯塔夫呼吸为之一轻,焦躁的情绪不知觉淡了一些,期待地看着满面疲倦地林安从中走出来,对外面等候得度时如年的他们勾唇,露出一个比天使还美丽、令他一辈子都铭记在心的笑容:
“灵魂状态暂时已经稳定,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了。”
(未完待续)
ps:
林安赶回来了……萨林也把该做的都做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