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漠雪这话一出口,方氏和云琳琅都忍不住一抹笑意浮上唇角,不过冥漠雪接下来的话,让两人的笑都僵住了。
“祖母,阿爷,弱水也是为了阿爷着想,这才做下了这等事情,求祖母和阿爷原谅。”冥漠雪诚恳的道。
云老夫人和云达赋正疑惑着,常妈妈便叹了一口气,道:“四娘子也是一颗心为了阿郎,老夫人和阿郎就不要责备四娘子了。”
常妈妈说着,将从冥漠雪那里搜到的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有一个墨盒和一支笔。
云老夫人和云达赋两人都不由自主前倾了身子,向那墨盒和毛笔看去,只见墨盒完整,笔尖整齐。
将墨盒和毛笔藏在木枋内,是有利于被厌胜者的仕途的,若是笔头开叉,则会被罢免。
从冥漠雪搜到的厌胜之物,只一看就看得出,她虽然行了厌胜之术,但却是避邪祈吉,为云达赋着想的。
方氏和云琳琅两人见了匣子里的东西,简直都僵在了原地,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匣子里的用来陷害冥漠雪,故意放置的寓意会克死云达赋的小棺材,竟然会不翼而飞,会变成了墨盒和毛笔。
云老夫人见了匣子里的东西,一直紧绷着的一口气才算松了松,云达赋想到刚才自己对冥漠雪凶恶的模样,便有点讪讪的,只道:“弱水虽然是为了阿爷着想,但厌胜之事到底不为朝廷所允许,今日这事谁也不许再提,更不许外传,否则圣上怪罪下来,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可都听见了?”
云达赋的目光,是落在方氏的身上的,方氏不自然的僵笑道:“自然,弱水一心为了云郎,只是她年纪尚小才做错了事。”
有了方氏这个主母开了口,内宅的这些妇人们自然不会再有敢多嘴的。
而云琳琅这会儿,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直恨不得直接上前将冥漠雪撕扯碎了才好,这么一出精心谋划的计策,怎么就变成了帮云弱水邀功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至于罗氏这件事,你是当家的主母,罗氏是达赋的妾室,她失了孩子你要好好劝劝她,莫要想不开。”云老夫人徐徐对方氏说着。
这是什么意思,罗氏的孩子就白没了?什么归尾牛黄就不查了?
方氏正想着,云老夫人又道:“至于罗氏为何误食了归尾和牛黄,你也要好好询问询问她。”
云老夫人说着一顿,瞥了葛根一眼,“还有她身边的人,那些伺候的不妥当的,喜欢在背后嚼舌根污蔑主子的,干脆都打出去不要也罢,省的给咱们府里招惹祸事。达赋,你觉得阿母说的可对?”
云达赋听了,立即点了点头,道:“阿母说的极是。”
云老夫人听了这才笑了笑,“天色晚了,我回了,弱水过来扶我。”
冥漠雪听了赶忙上前搀扶着笑道:“祖母小心。”
“老夫人,阿郎,夫人,厨房的人来了。”周婆子气喘吁吁的带着厨房的几个婆子匆匆而来,正好撞上走到门口的云老夫人和冥漠雪。
云老夫人一摆手,“回你们夫人吧。”
说完,云老夫人便带着冥漠雪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周婆子。
云老夫人走后,云达赋也紧跟着走了,只余下方氏和云琳琅母女和奄奄一息的罗氏。
方氏恶狠狠的瞪着罗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氏低声哭着,“夫人,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的心,竟然想要了奴和奴孩子的命,如今奴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夫人,您一定要为奴做主啊,将那恶人千刀万剐。”
方氏听了罗氏这话,脸皮不自然的扯了扯,还没待她开口,云琳琅就气的涨红着脸道:“你说什么混话呢,竟敢……”
云琳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氏给截住了,“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云郎都在哪里过夜?”
罗氏想也不想就答:“除去在夫人房里,就都在阮氏处了。”
方氏一笑,“那你可猜得出,云郎刚刚又去了哪里?”
“定然是阮氏那里。”罗氏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问道这儿,方氏敛了神色严肃的道:“你有了孩子都笼络不住云郎,还不如带着一个毁了容的女儿的阮氏,早知这样,当初在豫州我就不该选了你,我看你还是回豫州吧。”
罗氏听了有些慌张,不顾自己才刚小产,虚弱着翻身下榻,爬到方氏的脚下哀求道:“夫人,奴什么都听夫人的,求夫人不要送奴回去,求您了夫人。”
看着罗氏像只狗一样的在自己脚边哀求着的模样,方氏这才微微一笑,像只高傲的孔雀一般抬了抬下巴,道:“好了,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怪你,你好好养着身子,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方氏说到这儿不禁一笑,那笑很是古怪,随后方氏扶着云琳琅的手起身,对周婆子吩咐道:“罗氏小产之事,你看着处理就是了,反正阿家同云郎是不会在意的。”
方氏说完,便同云琳琅走了。
俯在地上的罗氏,看着方氏等人的离开,微微抬起头,唇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情绪,随即很快湮灭在这个满是黑暗的夜色里。
方氏都走了,周婆子也懒得多看罗氏一眼,将她从厨房带来的几个婆子又带走了。
原本被挤得密密麻麻的屋子,顿时空旷极了,罗氏俯在地上,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出声。
葛根走上前去,就要扶罗氏起身,“娘子,地上凉,婢子扶您到榻上去……”
葛根的话还没说完,罗氏一巴掌拍在葛根拉向她胳膊的手,狠狠的将葛根向后一退,径自起身回到了榻前坐下。
“葛根,我一向对你不薄吧。”罗氏冷冽的目光看着葛根,同往日那个温温柔柔的罗氏一点都不像,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葛根的心跳迅速加快,强笑着道:“娘子对婢子一向很好。”
“既然如此,你为何如此害我?”
“婢子没有,婢子……”
葛根的话没说完,罗氏就将手腕上的一串,金丝香木嵌蝉玉的手串褪了下来,一把扔在了葛根的脸上,道:“这是什么?”
葛根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这是夫人赏给娘子的手串啊。”
罗氏冷笑,“原本我不想戴,是你极力说服我戴在身上的,你可还记得?”
“婢子记得……”
“你自己好好闻闻,这串木珠有什么味道。”
葛根听了罗氏的话,将手串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芳香味儿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葛根不解的道:“婢子只觉得很香,很好闻。”
罗氏只猜葛根根本知道这香味为何物,却是故意装作不知,便径自道:“你不说,那我来告诉你,这金丝楠沉香木的手串,不知在牛黄水中浸泡了多久,大夫说我身体内有牛黄,还不是拜这手串所赐。葛根,你敢说你没有受夫人的命令,劝我带这手串?”
葛根听了罗氏这话,吃惊的看向罗氏,冷汗已然滴落在地。
“你,你……”
葛根已然说不出什么,罗氏见了冷笑着,“你想问我,我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
罗氏顿了顿,又道:“你那主子也太小看我了,我是瘦马出身,若是连这点伎俩都不清楚,还能活到现在?”
葛根见已然瞒不下去,便对罗氏质问道:“既然你全都知道,为何还要戴!如今你告诉了我,就不怕我告诉夫人,让夫人将你赶出府,送回豫州去!”
罗氏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葛根冷冷笑着。
葛根顿时觉得浑身发毛,实在忍不住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继续呆下去,起身一边看着罗氏,一边往外跑。
谁知葛根才走两步,就听一个森冷的女子音从她背后响起,“你这是想要去哪儿呢?”
葛根急急收住了脚步,差点撞到来人的身上,葛根转头一看,便看到一身白衣胜雪的冥漠雪站在门口处。
“四,四娘子?”葛根叫道。
冥漠雪听了一笑,“自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阿母来救你吗?”
不等葛根开口,罗氏便起身笑着道:“四娘子可算是来了,不然奴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冥漠雪听了也只是一笑,迅速走上前去,道:“罗庶母如今身子正虚,不必多礼。”
葛根见罗氏同冥漠雪之间似乎很是熟稔,顿时意识到不好,趁着冥漠雪走过去扶罗氏,便想要往外跑。
冥漠雪背对着葛根,然而罗氏是正对着她的,罗氏见葛根要跑,立即叫道:“四娘子,不能让她跑!”
罗氏的话还没落音,只见冥漠雪手臂一抬,罗氏鬓边的一支金钗,擦着葛根的脸颊飞过,死死的盯在了门板上。
葛根吓得想要大叫,然而她还没有出声,就听冥漠雪道:“只要你敢叫出声,下一支金钗插进的就不是门板,而是你的喉咙了,不信你便试试辣么。”
葛根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里,果真半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冥漠雪一笑,这才转过身看着葛根道:“去,将门掩好,我还有话要问你。”
葛根哪里知道府里的四娘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差点弄死她,这会儿腿都软了,却不敢违背冥漠雪的命令,哆哆嗦嗦的去将房门关好了,几乎是爬回到冥漠雪脚下的。
“那归尾,是你换的吧。”冥漠雪也懒得同葛根绕弯子,直接问道。
葛根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的回道:“是,是婢子。”
“你为何要将归身换成归尾,是不是方氏指使你的?”这次问话的是罗氏。
葛根立即点头,“是夫人指使的,是夫人指使婢子的。”
冥漠雪听了微微前倾了身子,道:“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不然……”
冥漠雪没有将话说完,只是在手里把玩着一支金钗。
葛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爬到罗氏的脚下痛哭道:“娘子,婢子是无心的,婢子并不知那当归的归身和归尾之分,婢子财迷心窍,这才为了省银子,才将娘子给婢子买当归的银子,买了便宜的归尾,将剩下的银子贪下了,这件事夫人并不知晓,求娘子千万不要告诉夫人啊,不然婢子就没命了!”
冥漠雪也是听了葛根的话才想明白,为何当时那大夫说罗氏服用过大量归尾时,方氏和云琳琅会如此惊骇,原来真的不是方氏指使葛根做的。
“哈哈哈……”罗氏一边大笑,一边掉着眼泪,让人分不清她是喜是悲,“竟然是你,原来是你,若是方氏知道是你坏了她的好事,你说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打死你?”
葛根连忙磕头,将头都磕破了,一直哀求罗氏不要告诉方氏。
罗氏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对冥漠雪问道:“四娘子,这贱婢吃里扒外不留也罢。”
冥漠雪听了一笑,“本就留她不得,我先前也不过是对有些事情奇怪而已,如今都清楚了,自然到了她该死的时候了。”
葛根知道求饶已经没有作用了,立即叫道:“不,你们不能杀了我,我若是死了,你们如何向夫人交代!”
冥漠雪觉得葛根这话甚是好笑,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到了这个地步,还想得到用方氏来威胁我们,只是难道你不知,自古背主的岂会有好下场。”
冥漠雪说到这里一顿,“给你找个死因还不容易,自然是罗庶母查出你是用廉价的归尾代替了归身,这才使得罗庶母小产,你心存内疚悬梁自尽了。”
葛根听了,不管不顾的向外跑,只见冥漠雪身子一闪,青葱一般的纤纤素手就搭在了葛根的肩上。
葛根的身子一僵,罗氏的眼睛一花,在看清楚的时候,葛根已经被扔在了罗氏的脚下。
冥漠雪将一直在手里把玩的金钗扔给了罗氏,道:“虽然那孩子你本身就没想要留下,然而却也是她害死了你的孩子,你自己下手吧,我现在还不想造杀孽。”
罗氏看着冥漠雪的眼睛,接过了发钗,而后紧紧的握在手里,摇了摇头,无奈的道:“罢了罢了,葛根,你我主仆一场,我那可怜的孩子已经去了,你也下去给他作伴吧。”
罗氏这话说完,不等葛根再反应,一手捂着葛根的嘴,一手就握着金钗,毫不犹豫的冲着葛根的心口刺了下去。
等到葛根完全没了气息,身子一动不动了,罗氏这才收回了手,动作很是优雅,一点都不像是才杀了人,恐惧的不得了,让冥漠雪看了都不由得暗暗挑了挑大手指。
罗氏用帕子擦了擦溅到她手上的血,这才抬头对冥漠雪道:“四娘子,还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奴便是了。”
冥漠雪微微一笑,“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吩咐到说不上,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为何你明知方氏要害你,凭你这般聪明却不想办法,明知自己喝的补品有问题,还喝下去,你从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
罗氏淡淡一笑,“死过一次之后,四娘子果然越发的不同了。没错,奴根本就没想过要生下这个孩子。”
冥漠雪听了罗氏的话,微微一挑眉,没有开口言语。
罗氏并不在意,而是突然跪在了冥漠雪的脚下,道:“奴知道,四娘子本不是寻常人,只求四娘子能帮帮奴,奴一定千恩万谢,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四娘子。”
冥漠雪听的莫名其妙,根本不知罗氏是如何发觉她不是一般人的,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就能帮得了她。
不过罗氏接下来的话,才让冥漠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同样让冥漠雪陷入了困扰中。
罗氏见冥漠雪不开口,便以为冥漠雪是不肯承认,则道:“四娘子,奴虽然不知道四娘子是如何骗过了圣上和阿郎等人的,但奴知道,四娘子并不是阿郎的女儿。”
冥漠雪听到这儿一蹙眉,这才做声,“罗庶母,你可知道你适才说了什么?这话若是被祖母或者阿爷听到,便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确实,冥漠雪早在章仇擎苍帮她弄了云达赋的血后,便得知云弱水并不是云达赋的女儿,所以那日在虞非豫面前滴血验亲之时,冥漠雪将扣在指甲中的白矾弹入了清水中,才使得她同云达赋的血得意相融合。
这件事只有冥漠雪一人知晓,也许虞非离也知道一些,但是罗氏从何而知?
罗氏见冥漠雪不承认,便一笑道:“四娘子,奴知道四娘子的担忧,四娘子不肯承认也罢,咱们之间心里有数便是。不过四娘子有一点并不知道,若是奴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也许并不是奴的保护伞,而是奴的招魂幡。”
“此话怎讲?”冥漠雪诧异的问道。
“因为这孩子,奴也不能认定他就是阿郎的。”罗氏一字一句的道。
冥漠雪一愣,不等她开口再问,罗氏又道:“奴实话说了吧,奴当初根本不是自愿进府的,而是被逼做瘦马,被方氏选上的,奴本有喜欢的人,而且奴喜欢的人也同样对奴情深意重,他得知奴被卖到了皇城中,竟然一路追了来,奴无意中得知后甚是感动,只希望能逃出这府去,能与他长相厮守,所以奴求四娘子帮帮奴吧!”
冥漠雪这才意识到罗氏说了什么,立即问道:“所以你之所以不肯生下孩子,一是怕有了孩子,便同云府有了牵扯,等当真可以离开的时候会牵挂。二是,这孩子你不能肯定,他就一定是阿爷的对不对?”
罗氏点了点头,“四娘子说的对,所以奴才想借着方氏的手掉了孩子。”
“顺便还以此为好处,要我帮你是不是。”冥漠雪反问道。
罗氏大方的承认道:“的确如此,因为奴知道,除了四娘子没有人能帮奴,奴还知道四娘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方氏想要害四娘子,奴帮了四娘子,四娘子一定会帮奴达成心愿的。”
“哈哈哈。”冥漠雪听了摇着头大笑了几声,而后道:“罗庶母,你以为若是你不告诉我,我就一定躲不过方氏的算计?”
“奴不敢小看四娘子,奴从没这么想过,奴说过,奴知道四娘子不是寻常人。”罗氏回道。
冥漠雪想也不想便道,“既然你知道就是凭我自己,也同样能躲过这次危机,那就应该知道,帮你逃离云府可不是一桩小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罗氏斩钉截铁的道:“只要四娘子吩咐的,奴一定全力以赴。”
冥漠雪沉默了半晌,罗氏焦虑的看着冥漠雪的眼睛,有些不安。
“这件事你容我考虑,你先养好身子。葛根的死,你可知道明日该如何交代?”冥漠雪道。
罗氏见冥漠雪没有立即否决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奴知道,四娘子放心便是。”
冥漠雪知道罗氏是聪明人,一点头,抓住早无气息的葛根便走,“记得,昨晚我们都走后,葛根向你承认归尾这件事是她做的后,你便遣她回房了。”
“是,奴遵命。”
* * *
葛根的死,并没有在云府闹出什么大动静,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同辉堂中给云老夫人请安。
云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淡淡的道:“那个不懂规矩的婢子,就是不死也要将她赶出府去,不将她送进官府就是我们仁慈,她可是害死了我的孙儿。”
而方氏听到这件事时,脸色就有些不大好,葛根是她安置在罗氏身边的人,即便是葛根真的用罗氏给她的银子,买了便宜的归尾余下自己贪墨了起来,以葛根的性格也不会自己自缢的。
“阿家,咱们府里好端端的就死了一个婢子,若是传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听,是不是该报了官,让官府的人前来查上一查,也好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方氏对云老夫人道。
云老夫人听了不快的道:“你做的这是什么打算,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是好听还是怎的,谁家府上不死几个婢子,怎么到你这里还要闹的报官,你还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吗!”
方氏被云老夫人教训的只要缩脖子,难得张氏今日也在,听了云老夫人的话,便道:“阿家别急,大嫂也是一时错了主意。大嫂你也是,明知大哥子嗣单薄,就该大度一些,多给大哥纳几门妾室,好传宗接代,你看看我,虽然有晟佑他们三个儿子在,还是希望郎君能多添几个儿子,这样家里也才热闹嘛。”
云老夫人赞扬的对张氏道:“今年过年,达亭不能归家过年,我前些日子听你说,要给达亭送个知冷着热的人去,你选的如何了?”
张氏立即喜笑颜开的道:“回阿家的话,媳妇早就将人给选好了,正想给阿家瞧瞧呢。”
张氏说着,对外面扬声道:“觅荷,还不快进来让阿家瞧瞧。”
方氏听了张氏的话,气的差点喷血,什么叫子嗣单薄,难道她亲生的晟毅就不是云达赋的儿子了!
张氏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便嚣张的不得了,总用这件事在她面前拿乔,可恨是云老夫人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再说这觅荷,旁人不知,她方氏难道还不知,觅荷早就被张氏逼着服了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孕的!若不是这云达亭在外面自行纳了一个女子,还寵的不得了,张氏怎么会将云达亭眼馋的不得了的觅荷送过去。
方氏正想着,觅荷便羞羞答答的走了进来。
冥漠雪也抬头看了觅荷一眼,就见觅荷眼睛大而有神,脸庞也很是圆润,倒是一副美人坯子。
云老夫人见了,很是满意的道:“不错不错,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好。”
云老夫人说着一顿,又道:“方氏,你也同张氏学一学,善妒可是大忌。”
方氏怒火中烧,却不敢顶撞云老夫人,不然非得再添一桩不孝的罪状来,“是,媳妇回去这就给云郎物色一个好的。”
“嗯,这就对了。”
云老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再看方氏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冥漠雪都忍不住想笑。
云老夫人可不理会方氏,接着又对冥漠雪道:“再过几日,就是马赛的日子了,你要带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
冥漠雪一笑,道:“祖母疼我,衣裳和靴子祖母都让人给准备了新的,只是去看赛马,其他也没有要用得上的。”
云老夫人一皱眉,“这话可不对,你是圣上钦点要去的,这么多文武百官和大家闺秀们瞧着,岂能随随便便。我这儿有套头面,倒适合你这花儿一样的年纪戴的,一会儿你也带去,等那日让常妈妈随你同去,也省得你年纪小,错了什么规矩。”
“祖母,常妈妈可是您贴身伺候着的,弱水怎好……”
冥漠雪的话还没说完,方氏就道:“阿家身边不好没有常妈妈照顾着,赛马那日儿娘家的六侄女也是要去的,妙儿又邀了琳琅一起,还有家姊的欣儿,到时儿让周婆子一道看顾着便是了。”
云老夫人听了有些浑浊却很是凌厉的目光瞥了方氏一眼,“周婆子只会看顾着琳琅,哪里还能看顾着弱水,常妈妈不在,还有迎送和双芙。还是迎松和双芙,你们两个不堪用了?若是这样,不如快快出府去,我这里不养闲人!”
迎松和双芙两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立即跪下道:“老夫人,婢子堪用,堪用。”
迎松和双芙都是云老夫人用惯了的,若是她们两个都不堪用,别人只怕都要赶出府去了,云老夫人这么说,也是在给方氏脸色看。
方氏顿时觉得脸上,像是被左右开弓扇了几巴掌似的,若是她敢再多说一句,定会让这二人记恨上了不可。
“大嫂也是跟着瞎操心,阿家这里不是还有你我照顾吗,若是大嫂忙着管家顾不上阿家,我还是在的。”张氏趁机抢着道。
张氏这话就是间接再说方氏不孝了,方氏哪里能认,咬着牙道:“弟妹说的对,还有你我照顾着,家事再忙还是要照顾阿家的。”
云老夫人这才又张口道:“弱水,琳琅,你们两个这次出门,可是咱们云家来到皇城后,头一次在这种场合露面,你们一言一行皆代表着云家的脸面,你们二人定要互相帮衬,不可个人争强好胜,尤其是你琳琅,别只顾得什么表姊表妹,将你亲姊扔在一边,有些规矩弱水不懂,你要照顾着她,你们二人可都记得了?”
冥漠雪首先福了福身,道:“儿知晓,祖母放心。”
云琳琅厌恶的看了冥漠雪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道:“祖母,儿知道了。”
等冥漠雪离开同辉堂的时候,云琳琅带着百灵追了上来,道:“云弱水,马赛那ri你别想着我会照顾你。”
冥漠雪故意焦急的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而且六妹妹你也答应祖母要照顾我的。”
云琳琅不屑的道:“那你别去啊,谁让你迷惑圣上让你去马赛的。”
云琳琅说到这里一顿,又道:“云弱水,你不会骑马吧,你可知道参加马赛,小娘子们也要上场的较量的,到时若是有人挑战你,你是不是要像鹌鹑一样灰头土脸躲起来,咯咯咯,我等着看你如何丢人。”
云琳琅说完,只一直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冥漠雪倒霉的样子,带着百灵头也不回就走了。
冥漠雪见云琳琅如此,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恰好百灵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觉得冥漠雪唇边的笑意很是诡异阴冷,让本就因为上次猫世间对她有些惧意的百灵,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云琳琅从同辉堂离开,又带着百灵取了新做的衣裳,这才去了方氏的院子。
方氏刚刚忙完账目,正好云璇玑过来请安,云琳琅也带着衣裳来了。
“阿母,刚刚祖母给了云弱水那小践人,一整套赤金五彩蝴蝶的头面。”云琳琅不满的嘟着嘴道:“明明我才是祖母嫡出的亲孙女,为何祖母总是偏向那云弱水。”
云璇玑只是坐在一旁不出声,偶尔咳嗽一两声。
方氏听了云琳琅的话鄙夷的一哼,“不过一套头面,你眼馋什么,你祖母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想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云家穷的连下人都请不起,还不都是我一点点置办的。”
方氏说着,又对锦葵道:“你去将我那镶金檀香木盒取来。”
“是,夫人。”锦葵立即道。
方氏这才又对云琳琅道:“前儿个你不是说要做一套大红色的骑服吗,阿母早给你备下了一套合适的头面,我女儿是大兴最美的小娘子,那云弱水便是给她全身贴满了金银宝石,也透着穷酸气。”
云琳琅兴奋的道:“阿母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我难过了好一阵。”
方氏点了点云琳琅的头,“怎么总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你是要进宫做娘娘的人,平日里多跟你阿姊学学,稳重一些。”
云璇玑听了一笑,道:“琳琅年纪还小,阿母不要着急。”
云琳琅立即偎进云璇玑的怀里,对方氏道:“还是阿姊疼我,阿母总是偏心阿姊。”
云琳琅正说着,锦葵便将匣子取来了,云琳琅立即夺了过去,打开一看,一面是一整套红梅金丝镂空的头面,同她大红色的骑服正是相配。
云琳琅惊喜的叫道:“真的好漂亮,阿母。”
云璇玑也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还有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看清。
“阿母,儿还要回去服药,就不多呆了。”云璇玑起身,扶着方氏一福身道。
方氏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而云琳琅,正沉浸在她新的的头面上,甚至没有同云璇玑说一句什么。
云璇玑带着婢子彩鹮离开了方氏的正院,彩鹮一路都是气哼哼的模样。
等到云璇玑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对彩鹮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彩鹮瘪了瘪嘴,道:“没有谁惹到婢子,是婢子替娘子生气。”
云璇玑一笑,“替我生气,我有什么好气的?”
彩鹮急急道:“娘子样样都比六娘子要强,夫人眼里却总是只有六娘子,亏得六娘子还说的出夫人偏心娘子。”
云璇玑沉默了片刻,又道:“六妹妹是大兴最美的娘子之一,我一个病秧子,怎么同六妹妹比。”
“当年若不是六娘子,娘子的身子怎么会这般,要进宫也该是娘子进宫,六娘子整日里仗着自己长得美到处生祸……”
“住口!”
彩鹮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云璇玑一把将茶盏扔到了地上,怒声道。
彩鹮吓得一哆嗦,也不顾脚下就是碎瓷片,就要跪下去。
云璇玑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彩鹮,“你这是做什么,一地的碎片还不伤了腿,去清理下,记得,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彩鹮听了,眼泪顿时滚落在地,道:“娘子是最好的主子了,婢子只是替娘子伤心,娘子放心,以后这些话婢子不会再说了,婢子定不会给娘子招惹祸事的,婢子这就去收拾。”
云璇玑听了彩鹮的话,无声的叹了口气,云璇玑心里叹道,彩鹮所说的又何尝不对呢,当初她才是家中最受重视的小娘子,不论是祖母还是阿爷阿母,只是后来她一病不起,而云琳琅越发的美,从那之后她云璇玑在云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看到彩鹮收拾碎瓷片去了,云璇玑走进了内室打开了自己的衣柜,轻轻抚摸着一套看起来很新,但是样式已经旧了的骑服。
彩鹮进来看到,便道:“这套骑服还是娘子亲手做的,娘子若是也想去马赛,不如同夫人说一说,夫人会让娘子一起去的。”
云璇玑的马术是一顶一的好,只是如今她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经得起在马背上的颠簸。
云璇玑摇了摇头,将这套骑装取了出来,又找出一根还没用过的马鞭,而后对彩鹮吩咐道:“你将这些东西包好,再将当初阿爷给我订的马鞍取来,等一会儿你去趟东偏院,将这几样东西,给四妹妹送过去。”
彩鹮一怔,随即道:“娘子,这套骑服是您最喜欢的啊,您怎么能给了四娘子,而且若是被夫人和六娘子知道……”
云璇玑微微笑着,“我说让你去,你去便是了,不过就像你说的,一会儿你过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让人知道。”
云璇玑的话还没落音,门外的红蕉道:“娘子,东偏院的四娘子过来了。”
云璇玑听了一愣,随后才道:“快,请四妹妹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