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秀芝也反问:“凭什么?!”她愤怒地推搡赵彩芬,“老三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他跟你半点关系没有,你凭什么指挥他?”
赵彩芬气红了眼,“凭我是他大伯娘!”
顾莞宁忍不住小声道:“那我还是他对象呢!”
这个大伯娘真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冯秀芝和杨碧兰一起动手,把赵彩芬推出去,一把甩上大门插上门栓。
任赵彩芬在外头对着门拳打脚踢都不想搭理。
冯秀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翻了个白眼,“这个赵彩芬也真是,脑子蠢得像头驴,也打量别人蠢得跟她一样。”
“赵有庆家多大户,她赵彩芬娘家多大户,至于她一个嫁出去的堂妹瞎操心?”
杨碧兰没去吃席,不过也知道外头摆的那点粮食肯定不是全部,她没好气道:“大伯娘真是没点分寸!”
哪有逼着侄子借钱补贴娘家的?还不是正经娘家。
冯秀芝和程长河的几个孩子都出息,闺女嫁到县城去还是供销社的售货员,老三在部队当兵是个营长,小儿子也进了厂子当工人。
旁的有亲戚偶尔来借个钱应急,推辞不过去冯秀芝也就给了,借了钱记得还就是。
偏程长山和赵彩芬不是,借了钱转头就忘,你一提就跟你打哈哈,提的多了还拿哥嫂的身份压你。
吃多了亏冯秀芝就明白过来,这对哥嫂打量他们当冤大头呢。后来回回有啥事冯秀芝就再没给过东西,程长河也不许给,出力行出钱不行!
这么一弄,赵彩芬那个占便宜没够的性子可就不依了,立马就跟冯秀芝翻脸。那时候刚分家,俩兄弟的娘还在,赵彩芬就在老太太跟前上眼药,老太太把冯秀芝叫过去好一顿说。
到现在冯秀芝都忘不了赵彩芬那副小人得意的样。
坐回来吃饭,程砚洲说道:“也可能大伯娘不蠢,她也想借钱。”
冯秀芝:“……”
是的,她反应过来了,蠢的是她。
她竟然没想明白这点?
冯秀芝感叹了一声,“最近都不往出借钱了,就说老三在攒彩礼。”
顾莞宁:“……”
她也不是很想要那么多彩礼,如果程砚洲真给她一千,她最多也只能还五百。
程砚洲道:“娘别这么说,说出去不好听。就说我跟小晚结婚以后打算在阳市买房,攒钱不借。”
冯秀芝顿住,“你俩打算在阳市买房?”
顾莞宁摆手,她没那个打算,她也不知道程砚洲有这个打算。
“在阳市买房大概需要多少钱?”冯秀芝问。
程砚洲没直接回答,“我手头的钱够买。”
再没多问,冯秀芝捧起饭碗吃饭,“你俩啥事商量着来,商量完了跟娘说一声就成。”
杨碧兰眼观鼻鼻观心,听这意思,老三两口子以后是打算在阳市发展了。
**
吃完饭从程家出来,顾莞宁四下看看,拉着程砚洲到街尾的大树后头去。
程砚洲明知故问:“有事?”
顾莞宁点头,“有。”
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昨天赵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定定看着她半晌,程砚洲道:“我以为你要问买房是怎么回事?”
顾莞宁眨眨眼睛,“怎么回事?”
程砚洲解释:“部队分的宿舍太吵,不如住自己的房子舒心。”
顾莞宁点头,盯着脚尖,“哦。”
“那赵家的事情呢?”她问。
捡着重点程砚洲缓缓开口道:“今天赵家又办了席,一开始好好的,到了后半场不知道谁喊一声,所有人又冲进了厨房。”
再一次搬空了里头的东西。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二次,第一次赵家没有采取挽救的措施,第二次搬东西的人就更加肆无忌惮。
顾莞宁张大嘴,眼睛瞪得溜圆,“那这种情况,报警的话警察会帮忙追回吗?”
“想什么呢?”程砚洲抬头揉揉她的头发,“都是吃的东西,追不回来的。”
再说警察八成也不管。
只能怪赵有庆平时在大队敛财太过,丰收大队的社员也都一个德性,一脉相承而已。
事倍功半啊,不仅昨天捣乱了宴席,今天也坑了一把。
顾莞宁又问:“那郑妙琴和徐文理呢?”
程砚洲在鼓捣她的麻花辫,闻言道:“赵家近百口人住在一起平日就矛盾不断,这次两天的席面都让搬空,还是以郑妙琴的名义,赵家其他人不会放过她的。”
哪怕再殷实的人家也把粮食看得比命重要。
加上五百块钱彩礼在前,郑妙琴现在绝对是赵家那大院里所有人的公敌,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是顾莞宁才不会可怜她。
她可怜过郑妙琴一次,结果郑妙琴就像条毒蛇一样对她紧追不舍,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在山上那次,如果没有遇到程砚洲顾莞宁不敢想后果。知道郑妙琴过得不好,她只会拍手称快。
“徐文理呢?”
程砚洲沉默了。
顾莞宁抬头看他,催促:“他怎么了?”想到什么,她突然捂住嘴,震惊道:“徐文理不会寻死吧?”
“……那倒没有。”程砚洲清清嗓子,“有个好消息。”
踮起脚,顾莞宁追问:“什么好消息?”
程砚洲左看看,右看看,但就是不说。
“你说啊~”顾莞宁摇晃他的胳膊,脑袋追着他的脑袋一起转,“你看我啊!”
程砚洲有小脾气了,“你就这么关注他?”
顾莞宁:“……”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程砚洲,“你……吃醋了?”
想来想去她也就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
程砚洲反问:“不该吃醋吗?我对象这么关心另一个男同志。”
顾莞宁迟疑道:“……关心他的下场,也算吗?”
程砚洲点头,“当然算!你都没这么关心我。”他抱着顾莞宁,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你得哄哄我。”
呼吸间都是程砚洲身上的味道,灼热的气息扑面,顾莞宁脑袋晕乎乎的,“怎么……怎么哄?”
程砚洲提醒,“昨天说好的。”
顾莞宁分神去回想,但是程砚洲的存在感太强,她一时根本想不起来。
“什——唔——”
灼热的气息忽然靠近。
嘴唇被堵住,下巴被迫抬起来,顾莞宁脑海一片空白,无力地抓着男人的衣摆。
良久……
都快忘记该如何呼吸的时候,顾莞宁被松开,一个踉跄跌进面前人的怀里。
单手托着她的腰肢,程砚洲垂眸,视线紧锁殷红的双唇,眼中情绪阵阵翻涌着。
“徐文理跟赵家的女儿定了亲,赵有庆做主,婚事定在下个月。”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顾莞宁愣愣点头。
长长的睫毛忽闪,程砚洲忍不住伸手去碰,睫毛刷过指腹,带起一阵酥麻,“所以还有婚宴。”
还有哦,顾莞宁呆呆的,又点头。
直到被送回家,进屋摸上炕,缩进被窝里,顾莞宁后知后觉脸颊滚烫。
下意识抿唇,却传来一片刺痛。
捂住脸,顾莞宁羞得耳根都红了。
下午有课,围巾围得高高的,赶在程砚洲过来送她前,顾莞宁先溜去了队小。
上完课顾莞宁也不走,在办公室里磨磨蹭蹭,直到下节课的老师进来提醒。
“顾知青,你对象程老三还在外面等着,他让我进来喊你一声。”
‘嗯’一声,顾莞宁扯了扯围巾,跟上刑似的拖拖拉拉来到门口。
程砚洲已经等在那里,见顾莞宁出来,他大步上前捉住顾莞宁的手。
“今天吃卤面,还铺了层排骨。”
不敢看他,顾莞宁垂着头,声音闷闷道:“我能盛一碗回家吃吗?”
“为什么?”程砚洲不解,“中午……你生气了?”
顾莞宁抬头瞪着他,“我……我……我我嘴唇都让你咬破了!”
害得她上课都得戴围巾,哪有脸去程家吃饭?
她生气难道不该吗?
“让我看看。”程砚洲把人带到墙角,“我记得没有破。”
围巾被拉下来,顾莞宁捂着嘴不让他看,声音含糊不清,“就是破了。”
程砚洲不敢太用力,顾莞宁的手腕那么细一截,让他有种错觉,稍微大力点都能折断。
他放轻了语气,“让我看看。”
顾莞宁又加了只手,坚决不让看。
她都够丢脸了。
“我想回家吃。”
程砚洲只能妥协,“我给你送。”
先把顾莞宁送回家,程砚洲再回爹娘家,等卤面焖好盛了两大碗端过来。
跟赵红英和柴瑞云打一声招呼,开着大门,程砚洲在窗户下头陪顾莞宁一起吃。
小心翼翼往嘴里送面条,顾莞宁吃到半饱,问:“你还没说徐文理怎么样了?”
吃面的动作顿住,程砚洲抬头,“说了的。”
顾莞宁:“……”
那她可能没注意听。
“我忘了。”顾莞宁掩饰,“你知道,不怎么重要的人和事睡一觉就能忘记。”
别的忘了不重要,她就记住一点:程砚洲可会吃醋了。
心思微转,程砚洲点点头,话锋再起却是问:“你没注意听?”
顾莞宁高声:“你不要转移话题!”
见她这反应程砚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嘴角上扬,程砚洲语气轻快说道:“徐文理跟赵家的闺女定了亲,婚期定在下个月,也要在赵家办席。”
顾莞宁:“?”
她实不能理解,“还要办席?!”
是嫌家里的东西被抢得太少吗?
程砚洲点头,“今早赵有庆和徐文理去了大队部办转接。”
顾莞宁探身,“徐文理也要转去丰收大队了?”
“嘴角好像红了。”程砚洲站起来,捏着顾莞宁的下巴仔细看,“破了层皮。”
顾莞宁脸颊红彤彤的,忙又缩回去,“都怪你。”
“嗯,我的错。”程砚洲心中懊恼,“抹点药能不能好快些?”
他又说:“我下次注意。”
顾莞宁:“……”
她气呼呼道:“没有下次了。”
程砚洲如遭雷击,他急切道:“不行!”
声音太大,厨房里干饭的赵红英和柴瑞云冒头,“啥事?”
顾莞宁出声解释:“没事。”
两人缩回去继续吃饭。
抿紧唇角,程砚洲低声道:“你别生气,我让你咬回来。”
顾莞宁戳面条的筷子停住,抬头不敢置信,“程砚洲!”
程砚洲站直,“我在。”他盯着顾莞宁红得能滴血的脸颊,问:“那怎么办?”
顾莞宁低头,小声道:“……那个一天三次作废。”
程砚洲:“……”
为了结婚。
他艰难点头:“好。”
“后天是端午节,队里放假,我娘也要包粽子,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顾莞宁是铁血甜粽党,“我要红枣和蜜枣。”
程砚洲眸中划过笑意,“明天队里放电影,下午你有一节课,等你下课咱们就吃饭,然后去晒谷场占座。”
“放什么电影?”顾莞宁放下筷子,好奇问:“就放一天吗?”
“什么电影还不清楚。”程砚洲道:“就明天在咱们大队放,别的时间在其他公社。到时候周围大队的社员都来咱们这里看电影,得趁早占座才能有好位置。”
露天老电影,顾莞宁突然有些期待。
**
然而——
天公不作美。
半夜忽然下起了大雨。
顾莞宁缩在被窝里,打了个哆嗦,面上一片滚烫。
一场大雨在凌晨时分停止,恰逢这两天水库预备放水,大队东边那条河的河水暴涨。
太阳升起来,天放大晴。
顾莞宁却发烧了。
喉咙干疼,说话都困难,没办法只好托赵红英代课。
得到消息的程砚洲匆匆赶过来。
“吃过药吗?”
顾莞宁紧了紧被角,窗外传来程砚洲的声音,他刚跑过来声音微喘,带着对自己的关切。
“吃过了,咳咳。”
嗓子阵阵发痒,顾莞宁忍不住咳嗽。
程砚洲听了禁不住担心,“我去熬姜汤,放上红糖,你趁热喝一碗出出汗。”
顾莞宁弱弱应一声,“嗯。”
程砚洲飞快回家拿了生姜和红糖过来,煮好过去敲窗,“小晚接一下姜汤。”
顾莞宁昏昏欲睡被唤醒,撑着身体坐起来,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接过姜汤来快速喝完。
程砚洲道:“碗就放在里面。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趴进被窝里,顾莞宁转了转脑袋,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我想吃,炒饭。”
“要打鸡蛋吗?”程砚洲问。
顾莞宁摇头,“要肉。”
顾莞宁声音太小,程砚洲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也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眼。
他重复一遍问:“不要鸡蛋,要肉,炒饭对吗?”
顾莞宁揉揉眼睛,困得快要睁不开,“嗯。”
这次发烧反反复复,原本中午吃饭时温度降下来,结果睡一个下午到晚上,额头又一片滚烫。
赵红英赶忙又喂了顾莞宁一片药。
第二天端午节,顾莞宁还在烧。队里放假,又是节日,比往常热闹许多。而她只能裹着被子,可怜巴巴灌中药。
昨天听说顾莞宁发烧,程砚洲空了就忙去翻老大夫开的几张药方,从里面发现了一张退高热的方子。
今早他去药房抓药,回来熬了一个上午才熬出这么一碗。
喝完药,顾莞宁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红糖。
齁甜齁甜的才能把那股药味压下去。
今天中午也是炒饭,程砚洲把饭盒递进去,“今天去县城,顺道给部队指导员回了个电话。”
虽然还发着烧,但顾莞宁食欲意外得不错,扒拉一大口炒饭吃得满嘴都是。
一边吃饭一边听程砚洲说话,不看脸光听声音也很好听。
“指导员说,部队新转来一名营长,姓顾,叫顾鹤庭。”
顾莞宁沉默了,她收回刚才的话。
声音好听不代表说的话好听。
念头浮现的下一秒,程砚洲给了一个暴击:“指导员还说,新来的顾营长请了假。”
顾莞宁:“……”她还是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