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莞宁想到什么,“难道徐文理是大舅妈娘家的……”
“想什么呢?”顾鹤庭抬手敲她额头,“大哥可没有表兄弟叫这个名字。”
顾莞宁捂着额头,使劲瞪他,“我现在是病人!”
终于找到机会,程砚洲把人推开,到顾莞宁跟前去,“让我看看。”
顾鹤庭:“……”
他为自己辩解,“我根本没用力。”
程砚洲才不管呢,占到位置就不撒手了。
顾鹤庭气得咬牙,又看到小对象俩手拉手,简直要仰倒过去。他上前扒拉开两人紧握的手,不满道:“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还当着他的面。
顾莞宁在心里吐槽,那关键就白天能见面嘛。
“那徐文理是不是跟丁……丁凤霞有关系?”顾莞宁早就觉得徐文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来想去,在穿越之前她也就看过那本传记。
也就是说自传的作者丁安妮认识徐文理。
顾鹤庭拧眉想了半天,摇头:“不记得。过会儿我去县城,打电话问问在还在京市的朋友。”
“你又要去县城,做什么?”顾莞宁好奇。
瞥她一眼,顾鹤庭双手抱胸,仰着脖子看天,语气哀怨:“唉——个人私事,有外人在,不好说。”
“不过还挺重要的。”
顾莞宁amp;程砚洲:“……”
程砚洲识趣转身,“我去熬药。”
“熬药?熬药给谁喝?”顾鹤庭随口一问。
顾莞宁悄悄举手,苦着一张脸,“我喝。”
说完她就见顾鹤庭扭头看过来,额头被温热的掌心覆上,顾鹤庭疑惑:“你这烧快退了吧,再吃顿药片就没大问题了。”
“不是这个药,是大夫开的调理身体的药。”程砚洲搬出药罐来,“落水之后她身体一直不太好。”
“这么严重?”顾鹤庭眼里划过担忧,问顾莞宁:“你平时都哪里不舒服?”再看一眼那个药,他不放心,又问程砚洲:“大夫开的药方行吗?”
点上火,程砚洲端着扇子左右来回扇,缓缓开口:“听说是打京市来的大夫,祖上是御医。那队里有个社员几十年的老寒腿都让治好了,大夫说莞宁落水也是受了寒,开了几张方子,看症状挨个吃。”
“那能一样吗?”顾鹤庭立马把窗户关紧,冲里头喊:“你都这样了还开窗吹风,赶紧躺下,我去给你盛碗姜汤。”
怪不得程家灶上一天到晚熬着姜汤。
看到顾鹤庭忙慌进厨房端出来一碗姜汤,程砚洲忍不住提醒:“……她刚喝过。”
顾鹤庭脚步一顿,“再喝一碗没坏处。”他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进了屋,把姜汤往桌上一放,“过来喝。”
顾莞宁裹着被子盘腿坐,抬眸看着他,“喝不下。”
“而且马上也要吃午饭了。”
顾鹤庭坐下,端着碗劝汤:“再喝两口,一口也行。”他小声:“你好歹给二哥个面子,你喝一口,剩下的我喝。”
顾莞宁:“……”
她凑过去喝了一口,问顾鹤庭:“你怕程砚洲笑话你?”
“嗯,我可是你二哥。”顾鹤庭不避讳说这个,“不能让他知道我在你心里没地位。”
顾莞宁:“……”
沉默良久,她伸手拍拍顾鹤庭的肩膀,“也别太妄自菲薄。”
顾鹤庭埋头喝姜汤,闻言抬头看向她,真诚求问:“啥意思?”
顾莞宁:“……”
她也不想沉默。
张张嘴,顾莞宁一边在心里感叹二哥是个偏科生,一边回答他:“就是说,你太谦虚了,实际上也是有地位的。”
顾鹤庭嘴角一扬,有些受宠若惊,“多高?”
歪头沉吟,顾莞宁伸出拇指食指比划一下,“这么高的。”
顾鹤庭瞅了一眼,轮到他沉默了。
那点距离有两厘米不?
看到顾鹤庭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一边叹气一边喝姜汤,顾莞宁又伸出一只手比划,“这个,是外公和咱爸妈。”
顾鹤庭眼睛一亮,笑得得意洋洋,恐怕安上尾巴都能翘起来,“看来吃了我买的零嘴你嘴也变甜了!”
“没想到二哥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顾鹤庭笑得猖狂。
顾莞宁又沉默了。
这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
算了算了,刚转军区就请假千里迢迢过来看她,说点好听的话也没什么。
喝完姜汤顾鹤庭嘴一抹,“行了,午饭我不跟程家吃,我去县城打个电话。”
“外公还有爹娘大伯大伯娘都在阳市林场,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得托人送些东西进去。”
“送什么?我也想送!”顾莞宁拉住他的衣角,“外公跟大舅妈腿上有伤,天一凉就腿疼,爸的腰背不好。”
“我都知道,不用你操心。”顾鹤庭回身,大力揉着她的头发,“难为你还记得。”
顾莞宁连忙躲闪,张开手护着自己的头发,瞪着顾鹤庭没好气道:“你再把我头发揉秃了!”
顾鹤庭立马收回手,倒吸一口气,“你还别说,前阵子回京市我见到了丁富贵,他脑袋好像就秃了。”
“真的?你别吓我!”顾莞宁抱紧头,“我不会遗传吧?”
“天可怜见儿的,你自求多福吧。”顾鹤庭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头板寸,面带庆幸,还好他是个男同志,还好他爹妈头发不少。
“你也别太担心。”见顾莞宁实在害怕,眼神惊恐,顾鹤庭安慰她道:“小姑的头发就多,咱家老照片上有,说不定你就随了你娘。”
鼓着腮,顾莞宁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顾鹤庭两手一摊,“谁说得准呢?”
太欠揍了!
顾莞宁把被子一蒙,不想搭理他,“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端着碗出屋,顾鹤庭挺直腰板从程砚洲跟前经过,嘴角的笑容矜持又得意,“都喝完了。”
程砚洲:“……”
“唉,这丫头一口没留,几年不见竟然这么听话了?”顾鹤庭边说边摇头,“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瞥了眼站在厨房门口不动的顾鹤庭,程砚洲抿紧嘴角,手下扇风的动作默默加快。
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汤还是他熬的呢!
从厨房出来,顾鹤庭就打算去县城了。
程砚洲叫住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不熬药了?”顾鹤庭问。
程砚洲解释:“我有个战友转业进了林场,有什么东西托他转交方便,那里头有个小干事专盯着给外公的东西拦。”
顾鹤庭忍不了,“那是小晚外公,是我爷爷!你一个外人别瞎称呼!”
淡淡瞥了他一眼,程砚洲继续扇风,“劳烦二哥去喊我娘一声,就在隔壁隔壁隔壁隔壁林大娘家,过来替我熬药。”
他非得这么称呼。
顾鹤庭:“……”
虽然这个称呼他很占便宜,但并不怎么开心呢。
顾鹤庭去隔壁第四家喊人,冯秀芝匆忙出来,林凤莲跟在后头也出来送人,看见顾鹤庭她悄声问冯秀芝,“这就是莞宁二哥?”
冯秀芝点头,“昂,是不是瞅着就不一般?”她小声道:“莞宁二哥也在部队,跟老三一个军区。”
林凤莲一惊,“哟,那你家老三跟莞宁还真能成了!”
“借你吉言。”冯秀芝乐呵呵的。
回家接过熬药的活,冯秀芝嘱咐程砚洲:“去县城看国营饭店有啥好菜没,买两个带回来吃。不着急的话,老三你再去砚波家一趟,问问他啥时候回来,上回过节放假说好的就没来,就是入赘的女婿也没这么不恋娘家的!”
“知道了,娘。”程砚洲回屋加了件衣服,走之前步子一转到顾莞宁屋前,敲窗,“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从被窝里伸出只毛茸茸的脑袋,顾莞宁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想吃那个肉丸。”
国营饭店的肉丸不单卖,只有炖菜的时候才加在里面。那个丸子又香又脆,舍得下料,炸的时候还舍得放油,特别好吃。
见状顾鹤庭若有所思。
骑自行车去县城,先到邮局打电话。
程砚洲打给董建业。
另一边,阳市林场。
顾则慎领到午饭回木棚里。
下放到林场的都是‘黑五类’‘坏分子’或犯了事的劳改犯,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吃苦,因此林场各方面的条件都十分简陋。
住的是漏风漏雨的木棚,睡得是草席,盖的是结了硬块的棉被。
谢沛玲迎上去,她一头黑发梳到脑后扎成一撮,发型就跟老太太常梳的一样,脸上抹了灰遮住五官。
“怎么样,跟董干事说过了吗?”谢沛玲着急地问。
顾则慎点头,“提了,他说尽可能帮咱们弄来。爸的烧退了些吗?”
“没有。”谢沛霖紧蹙着眉头,来到这里之后的艰难超出了她的想象。
顾则慎把饭放在桌上,“会好的。大姐已经找到这里了,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联系上。”
屋里顾则启和徐雅茹出来,“得赶快弄到药。爸的年纪大了,前几天着凉就一直发烧,昨天更严重,都开始说胡话念叨咱娘。”
顾则慎绷着脸,“我再去催催。”
说曹操曹操就到,董建业过来喊人,“顾则慎,有你电话。”
顾则慎以超出平常的速度站起来,跛着一只脚冲到董建业跟前,“董干事,有说是谁打来的吗?”
董建业挠挠头,“你女婿?”
顾则慎没反应过来:“啊?”他啥时候有女婿了?
办公室里没人,董建业坐到一旁监督,顾则慎小心翼翼捧着话筒,喊了一声:“喂?”
“爹!”听到声音,顾鹤庭的眼眶霎时就红了,“爹,是我,我是鹤庭!”
“鹤鹤庭?!”顾则慎一惊,“你咋……咋找到这来的?”还打电话?
“这个先不说。”知道什么事情要紧,顾鹤庭就是再激动也得克制住,“我有个战友跟董干事认识,过几天送些东西进去,有棉衣棉被,还有些吃的用的,钱票也有,您看着还缺啥赶紧同我讲。”
“有!”顾则慎着急道:“需要退烧药和消炎药,你爷病了,发高热一直不退。”
顾鹤庭心里一紧,“我找人送进去,尽快。”
董干事在催促,顾则慎快速道:“咱们在这都好,你爷你大伯大伯娘,你爹我还有你娘都好,鹤庭你在外头别担心。”
“也让小晚别担心。她现在是不是长成大姑娘了,高中毕业了吧,是念了大学还是进厂工作了?”
闻言顾鹤庭沉默两秒,“我现在跟小晚在一个地方,她也都好,你跟我娘还有我外公别惦记。”
“都好就行。”顾则慎抹抹眼睛,“你大哥呢?有他的消息没?”
顾则慎摇头,“没有。之前寄过一封信,时间太久不知道他收没收到。”
几年过去,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再进修也该修完学业了。
“没回来就好。”顾则慎道:“时间不多了,我挂了,你跟小晚说,不怪她,让她别钻牛角尖。”
“行了,挂了啊。”
话是这样说,顾则慎却一直迟迟放不下话筒。
顾鹤庭闭了闭眼,果断扔掉话筒,跟邮局的工作人员结账。
他挪开位置,程砚洲顶上,立马又拨了先前的电话。
让董建业传东西不得事先通个气啊?
林场办公室,电话刚挂掉又响起来,顾则慎一转身就窜过去,在董建业没反应过来之前拿起电话,“喂,鹤庭!”
程砚洲:“……”
他清清嗓子,“二舅好,我是莞宁对象,我找董建业董干事。”
顾鹤庭:“!”
他瞪着眼,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气,“谁让你说的?”
从顾则慎手里接过电话,董建业见他晕乎乎的,眼神恍惚像是状态不怎么好。怕在办公室里出啥事,董建业道:“顾同志先回木棚吧,再有啥事来办公室找我,或者我去找你。”
顾则慎就那么恍惚地回了木棚。
顾则启几个围上来,“咋样,是拿到退烧药了吗?”
顾则慎抹一把脸,摇头,“不是。”
谢沛玲又坐回去,“那是啥事?”
顾则慎的声音都是飘的,“刚才是鹤庭来的电话,他说这几天给咱送些东西。”
“那这是好事啊!”谢沛玲腾一下站起来,“小崽子还说啥了,说没说小晚咋样?”
顾则慎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说了,说他跟小晚在一处。”
“没去丁家就行。”谢沛玲拍着胸口,放下心来,“当时咱走得匆忙,就怕小晚被丁富贵接走,他那样的白眼狼恨不得你们顾家人死光,必不会善待小晚。”
“好在鹤庭争气。”谢沛玲终于放心了。
顾则启和徐雅茹也觉得心落回了肚子里,不过俩人眼巴巴瞅着顾则慎,问:“鹤庭有说他大哥咋样没?”
顾则慎回神,“说了,之前寄了封信去g国,一直没回信,好像也没回国。”
徐雅茹低头抹泪,“没回好,没回好,现在回不合适。”
顾则启搂过妻子,抬手轻拍她的胳膊安慰,“鹤阳肯定好好的,不用咱们担心。”
沉默良久,顾则慎抛了个炸弹,“小晚有对象了。”
谢沛玲三人:“?!”
谢沛玲瞪大眼:“啥?”
顾则慎:“托董干事转交东西,走的就是小晚对象的关系。”
徐雅茹擦擦眼泪,挺关心这件事的,“是哪家的后生?”
“没说。”顾则慎挠头,“我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听声音挺正派的。”
谢沛玲叮嘱:“那啥时候鹤庭还来电话你再细问问。”
另一边,南河县。
程砚洲挂掉电话,扭头面对的就是怒不可遏的顾鹤庭。
顾鹤庭沉着脸,咬牙切齿,“谁让你说的?”
“事实。”程砚洲抬起下巴点点一旁的巷子,“去那里说。”
两人离开邮局。
巷子里。
顾鹤庭依旧脸色黑如锅底,“你想说什么?”
斟酌良久,程砚洲道:“莞宁身体不好,不适合待在南河县。”
顾鹤庭:“我知道,我会申请家属随军,带她去部队。”
“不,不合适。”程砚洲立马道:“莞宁没有工作,除非你能在阳市给她找一份工作。”
“这个不用你操心。”顾鹤庭冷冷道。
程砚洲反驳,“你刚转到阳市军区,去哪里找工作?拿钱买?不怕被人举报吗?”
“再有,你带莞宁去部队,不出两个月就有人找上门要给她说亲。你拒绝一次拒绝两次谁去了都拒绝,难道不怕得罪人?”
程砚洲就深有体会,拒绝的对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因此他得罪的人也不少。
也因此越是别人不想要的任务越是落到他头上,不过也正合他的心意,多出任务才能多攒功劳。
顾鹤庭沉默下来。
程砚洲说道:“我家八辈贫农,根正苗红,跟我结婚能帮莞宁解决成分问题。”
顾鹤庭:“……”
他烦躁挥手,“这个早说过,你换个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