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报告厅回来,程砚洲背着顾莞宁慢悠悠走着,“明天初一,上午要去团长和政委家拜年,早饭想吃什么?”
顾莞宁偏头想了想,“初一不能吃剩饭。”
“不然一整年都要吃剩饭。”
程砚洲沉默:“……迷信说法。”
“才不是!”顾莞宁拍拍他的肩,“我这是为你好。”
程砚洲:“……”
他明白了。
他说道:“咱家没什么剩饭。”
顾莞宁一想也是。
家里两个饭桶,从来只有饭不够吃的情况,根本剩不到下一顿去。
“那我想吃煎饺和小米粥。”
晃了晃腿,顾莞宁问:“是不是也得去表姐家拜年?”
程砚洲点头,“嗯。”
“估计明天挺多人都去江家拜年,我们把东西送到就回来。初四晚上表姐让过去吃饭,那时候再正式拜个年。”
十五过后,程砚洲和顾鹤庭都出去训练,接下来大半年顾莞宁应该会住在江家。
表姐谢晓晨的爱人江锦康也一同随队,负责训练期间士兵的医疗。
程砚洲道:“本想明年把爹娘接来,但我大半年都不在,你们三个住市里的房子我不放心。”
外面可比营区里乱得多。
比起寄宿在江家,顾莞宁当然也更想跟大娘住一起。
“你们训练回来不是有假期么,刚好我们可以回南河县过年,等假期结束带爹娘一起来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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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程砚洲笑着道:“营区里过年没什么气氛,不比在南河县,过年前后办庙会,庙会上有县城歌舞团的表演。”
大队也会请放映员播电影,天晴了各家就互相串门,下雪就在家里的炕头上窝着。
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大队里天天有人放炮仗,时刻在提醒大家这是新年。
顾莞宁听得无比神往。
上辈子在她生活的年代里,过年的热闹一年比一年少。
也因为后世的老百姓三天两头就能吃到肉,新衣服月月都能穿。不像现在,所有人都盼着过年能吃顿好的,能穿上新衣服到处显摆。
出去转一圈回来,刚吃饱饭就又饿了。
程砚洲端着菜去回锅。
顾莞宁掰了根香蕉垫肚子,边吃边摸来本书翻看。
想起前阵子接到出版社的回信。
她冲窗外喊道:“程砚洲,过几天你陪我去一趟城里吧。”
程砚洲看过来,“要买什么东西吗?”
顾莞宁摇头,从抽屉里摸出那封信来,“是和学校出版社签个合同。”
那套化学课本共有三册。
这小半年顾莞宁翻译了第一册的前五章,基本上全部被录用。
出版社那边为了保证整套书的语言方式统一,所以想确定顾莞宁为三册书做翻译。
当然,让出版社做下决定的还有顾莞宁在化学方面的专业知识。
通过前五章的翻译文本以及注释来看,显然她拥有较为完整且严谨的知识体系。
另外出版社想谈一谈聘用顾莞宁作为审稿人的可能性。
接到信后,顾莞宁就想,果然学的知识总有用到的一天。
或许她的翻译水平不是那么高超,但胜在她的专业知识合格。
这样一想顾莞宁头顶的小灯泡唰唰又亮了好几盏。
这套化学课本并不全是大学的内容,毕竟她上辈子就不是化学专业。
如此游刃有余,完全是因为前两册都是高中内容,到第三册才正式拔高难度。
反而更像高中和大学接轨的适应课本。
不过也不能盖棺定论。
毕竟西方国家的学制和她们华国不同。
其他几种学科的课本都和化学课本类似,前几册是高中内容,后面才是大学入门内容。
别的顾莞宁可能不擅长,但是数学和物理她可以用前世刷题刷完了一大箱的水笔保证,她完全可以。
或许等化学课本结束以后,她可以继续这两科。
顾莞宁用目光询问程砚洲。
程砚洲一面在心里感叹,一边马上点头,“可以。”
恐怕过不久,家里收入最高的就真成他媳妇儿了。
时间太晚顾莞宁不敢吃太饱,免得影响睡眠质量。
……
次日,大年初一。
顾莞宁洗漱出来,换上大姨寄的新衣服。
——一身红色的毛衣毛裤。
出门的时候再套上大衣,围上围巾,戴上帽子。
程砚洲的新衣服是一身黑色的毛衣毛裤。
衣服刚寄来的时候都试穿过。
顾莞宁就觉得吧。
长得黑的人最好别穿黑衣服。
当然程砚洲由于长得俊,再添上一身端正的气质,还是非常好的消化了那身黑色。
昨晚的年夜饭还剩下大半,都收拾起来搁进了柜橱里。
今早吃煎饺和小米粥。
程砚洲切了咸菜,是甜辣味的腌萝卜,切成细丝再滴上两滴香油和醋,配油条吃酸爽解腻。
可惜食堂都好长时间没炸过油条了。
程砚洲胃口大,除煎饺外又煎了三个芝麻饼,热两块红烧肉和火腿夹进去,算是简易版肉夹馍。
最重要的一件事解决,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两个人都吃得特别多。
一桌子饭菜全部吃完。
吃完收拾干净,套上衣服,拿上拜年的东西,顾莞宁和程砚洲就出了门。
最先去的是刘团长家。
进了家属院,碰到许多跟他们一样拖家带口拜年的人。
热热闹闹,欢腾喜庆。
她们到得不算晚。
跟程砚洲一个团的营长也都才刚到,男同志凑一堆女同志凑一堆小孩凑一堆,大家捧着把瓜子花生说说笑笑。
料想今天会碰到许多孩子,顾莞宁提前准备了一兜糖果。
每一个上前喊她婶婶的都能得到一颗糖果。
坐她身边的一个嫂子调侃:“小顾啊,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
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
“你看你跟小程一个赛一个的模样好,那生出来的孩子该多好看!”
顾莞宁:“……”
没想到继催婚之后不到半年,她又被催生。
关键她才十九岁?!
关键,她也没那么喜欢孩子。
来刘团长家的时间参差不齐,走的时候倒一窝蜂离开,一群人转道去了林政委家。
坐上片刻,大家都先后告辞。
从林政委家出来,顾莞宁发出疑问:“刘团长和林政委什么时候去给领导拜年?”
一上午的时间都让她们占了,这两个领导的领导怎么办?
抬手正一正她的帽子。
闻言,食指刮过她的鼻尖,程砚洲轻笑道:“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
总有时间的。
顾莞宁晃着他的胳膊央求:“你就告诉我嘛!”
好吧,其实程砚洲也不清楚。
他猜测:“可能是下午。”
顾莞宁松开他,“哦。”
好没意思的答案。
接着两人去江家拜年。
这个时间没多久就是饭点,去江家拜年的人也都陆续离开。
老爷子的几个孩子都在,正分别陪着客人说话。
到了以后,顾莞宁和程砚洲直接去找表姐谢晓晨,让她带着去见江家二老,拜年说个吉祥话。
想不到还得了两个红包。
没叨扰太长时间,赶在午饭前两人留下东西就离开了。
过年营区的食堂照样开放。
毕竟还有许多不能回家的士兵在,伙食上比平常丰盛许多。
不是肉包子就是肉饺子。
家里还剩有几个肉菜,顾莞宁本想吃完再说,结果碰到食堂有一道芹菜炒胡萝卜。
要知道,这个年代北方冬天的菜除了大白菜就是白萝卜。
最多加上土豆。
顾莞宁已经吃了整整两个月的醋溜白菜和醋溜土豆丝。
她想吃绿叶子。
顾莞宁看这道的菜眼神充满渴望。
她扯扯程砚洲的袖子,“买这个吧。”
关键这个还贼拉贵。
过来吃饭的士兵宁愿买肉都不想买这道菜。
又不是说想吃冰棒。
程砚洲几乎对她有求必应,还大手笔买了两份。
零散的买了份肉饺子、几个肉包子和米饭馒头大饼。
从食堂出来,程砚洲琢磨着说道:“回去把芹菜挑出来炒腐竹,胡萝卜丝炒鸡蛋。”
顾莞宁在车后座疯狂点头。
都是她爱吃的。
接下来两天无事可做。
顾莞宁继续看书,程砚洲则在她的鼓励下每日都至少训练半天。
下午空闲时候,程砚洲就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
但是。
顾莞宁现在吃得多开心,一想到接下来大半年都吃不到就有多悲伤。
她有点不想让程砚洲离开。
大半年呢,万一她饿瘦了怎么办?
转眼到了初四这天。
该去江家吃饭。
初一拜年那天表姐再三叮嘱说不用带东西。
客气归客气,顾莞宁和程砚洲都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于是程砚洲就炖了锅参鸡汤,把人参挑出来,带着半锅汤上了门。
顾莞宁还挑了几只柿饼带上。
这柿饼是从南河县寄来的,正是程家那条街街头的柿子树结的。
虽是晚饭,但两人可不敢卡着点去,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江家。
想着能帮忙准备一下。
一见她们来,谢晓晨就连忙迎过去,“不是说别带东西嘛,这么见外做什么?”
她身后,月月颠颠跟着跑过来,“小姨!”
顾莞宁掏出油纸包来,“给,柿饼。”
抬头,她跟谢晓晨解释:“刚好炖了汤,省得家里再麻烦。”
“给我吧,我放瓦罐里焖着。”谢晓晨道:“你俩想吃啥,过年呢家里啥好东西都有。”
转身前看着两人,谢晓晨补充:“可别见外啊,就跟你们二哥一样,脸皮厚点儿。”
厨房里一个角落都是各种食材。
放下鸡汤,谢晓晨带她们俩去挑选。
有鸡有鱼有肉有菜。
顾莞宁还是含蓄了些。
点了辣子鸡丁和炸小酥鱼。
如果二哥来点,肯定要不客气地点一桌。
今天江家不止有谢晓晨一家三口,江老爷子的小儿子还没结婚,过年这两天都住家里。
还有江家的几个孙子孙女都在。
所以哪怕只点了两个菜,最后准备了也得有十几道。
饭菜上桌后。
老爷子老太太先动筷,其他小辈才依次动筷。
老太太先盛了碗汤,听说是顾莞宁和程砚洲带来的,她品了品,尝出了这汤的不同。
加了好东西的。
感叹一句两个孩子有心。
她对顾莞宁道:“今天来在家里转转没?一楼二楼的空房间小晚你都能住,等小程跟你二哥出去训练,你就搬来咱家。”
谢晓晨回道:“挑好了,就在我跟月月对门。”
老太太点头,“对,你们姐妹住近了方便说话。”
她问顾莞宁:“听晨晨说,小晚你接了咱们阳市大学翻译课本的工作,那可不简单啊。”
顾莞宁谦虚道:“只是刚好学过一点,又能看懂英文。”
“那也不简单。”江老爷子插嘴,一听这个两眼放光:“丫头想翻译国外医学方面的课本不?”
顾莞宁连忙摆手,“我不懂这个,怕翻译错了误人子弟。”
没有把握可不敢。
毕竟那是课本,错一处会误了多少学生。
江老太太不住点头,语气不由亲近了些,“咱们小晚心里是有根线的。”
“不过。”她扭头看着顾莞宁,同样目光灼灼,“啥时候有想法了,尽管来问我们两个老东西。”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这个,江老太太给了谢晓晨一个眼神。
谢晓晨领会到,问顾莞宁:“我家月月想跟你学英文,小晚,你想带个学生不?”
江老太太:“……”
她这个儿媳妇啊,比大男人还直。
你就不能委婉点?
听到自己的名字,月月从饭碗里抬头,大眼睛落在漂亮的小姨身上。
顾莞宁也看向月月,问道:“你想学吗?”
月月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想学!”
谢晓晨神情严厉,“那你可得好好学。”
月月重重点头,“妈妈,我一定好好学!”
自己只是寄宿在江家,顾莞宁正觉得不好意思呢,她自然不会推辞。
想到这一点,回去的路上,顾莞宁偏头问程砚洲:“你说,表姐是不是故意的?”
就是知道她会不好意思,故意用这种方式让她别那么有心理压力。
程砚洲握紧她的手,“可能。如果住的不习惯就回宿舍。”
“你不用担心。”顾莞宁安慰他:“表姐对我很好的。”
程砚洲怎么能放心。
“如果你留在南河县就好了。”
顾莞宁怀疑的眼神扫过去,“你说真的?”
程砚洲迟疑:“……假的。”
在哪儿他都放不下。
除非就在他身边。
转身抱紧顾莞宁,程砚洲轻叹一声,“下次大比我就不参加了。”
顾莞宁觉得,不可。
从他胸膛处抬头,顾莞宁严肃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程砚洲:“……”
他空出一只手捂住接下来的话。
并不是很想听。
顾莞宁两手费力扒拉开他的手,留出空来连忙道:“去吧,万一拿了名次就能提干,提干就能涨工资。”
听见这话,程砚洲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道:“财迷!”
顾莞宁哼一声。
是啊,你花钱的姿势很帅,完全不会考虑家里的存款多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