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个,谢晓晨环视一圈这不大的宿舍,“你的东西这两天就搬过去吧,屋子我收拾出来了,就带常穿的衣服和一套被褥就行。”
程砚洲道:“明天我就送过去。”
正月十六。
营里的训练还没开始,但饭点去食堂的话,能看到许多士兵陆续从训练场的方向过来。
程砚洲照例只训练半天,下午和顾莞宁送铺盖卷去江家。
顾莞宁的房间在一楼,也在谢晓晨和江明月房间的对面。
房间不到十平米,放了一张单人床、一间衣柜、一套书桌椅和一面小书架。
程砚洲铺床。
顾莞宁归置衣服书本。
谢晓晨抱着蚊帐上来,见房门半开着,她敲两下,“能进吗?”
顾莞宁转身去开门,“能进。”
谢晓晨:“给你送蚊帐,单人的。咱们后院有几棵树,到了夏天蚊子多。”
顾莞宁接过蚊帐,十分关心,“多到什么程度?”
谢晓晨想了想,“大概开了窗户这屋子的门就不能开的程度。”
说完她笑着道:“放心,过两天后勤部回来安纱窗。到了夏天窗口有蚊香卖,家里也有驱蚊的药膏。”
不是顾莞宁怂。
她属于比较招蚊子的那种,而且被蚊子咬了特别明显,一个包有指甲盖那么大。
铺好床下来,谢晓晨把房间钥匙给顾莞宁。
“等他们离营你就过来住。家里人不多,这半年我跟我公婆在市里的医院上班,基本不在家吃饭。你姐夫跟队训练也不在,月月中午吃学校食堂,只有早晚在家吃。”
这样一说,好像顾莞宁自己独占了这幢大房子。
她问:“那月月上下学呢,我可以帮着送。”
“那不用。”谢晓晨表情严肃又冷酷,“她跟我打赌输了,从这学期开始要自己上下学。”
顾莞宁:“……”
她虽然没有正式了解过这对母女,但每一次听都能刷新认知。
谢晓晨道:“不过偶尔我们回来晚,可能要你跟月月自己解决晚饭。”
顾莞宁点头,反正她自己也要吃,再带个孩子而已。
从江家离开,顾莞宁也没见到江明月小朋友,听说她被表姐压着去了三楼书房赶作业。
可怜的小朋友。
刚被迫剪了头发。
正月十八。
一大早,营区最大最亮的放军歌的喇叭里响起集合的哨声。
程砚洲动作快速又安静地下床,换上训练服,开门碰到顾鹤庭,两人一起跑步去营区北面的训练场。
哨声提前了整整三个小时。
顾莞宁的生物钟到点儿,醒来揉着眼睛没看到程砚洲,下床在宿舍里转一圈也没有。
她坐回床上,呆呆看着墙角发呆。
程砚洲应该是去参加动员会了。
这个之后,后天就是他们出发训练的日子。
训练要交伙食费的。
顾莞宁起身到书桌前,翻出家里装存款的铁盒子来。
她数出十五张大团结,等程砚洲和一哥回来交给他们。
家里大部分现金都存到存折里了,还能拿利息。
所以盒子里的现金不多,只有一十张大团结和一些零碎的散钱。
外出训练很辛苦,顾莞宁都给顶格的伙食费,一个月每人八块钱。
算上八个月的,伙食费就是每人六十四块。
多出来的是给两人买衣服和应急的钱。
训练废衣服鞋子,程砚洲和一哥每个月都要去制衣厂买训练服。
外出训练条件只会更差。
盯着盒子看了会儿,顾莞宁又拿出一张大团结来。
十五张不够两人平分的。
想了想,她干脆又把剩下几张一块儿拿出来。
反正下月初一又能领钱了。
程砚洲升职以后工资级别提升,从前是十七级外加立功补贴一百三十多块,现在领十五级外加立功补贴一共一百五十多块。
一哥领十八级外加补贴共一百一十块。
盖上盒子,顾莞宁美滋滋地畅想。
希望一哥也拿个名次回来提干,这样工资级别就能升一升了。
家里每人都有一张存折。
她自己有两张。
一张是大姨寄来的那张五位数存折,一张是她自己的稿费收入。
未来她还打算办一张,存买房子的钱。
她未来没兴趣、不打算从商。
但是打算投资点什么,买房就很划算。
听程砚洲说动员大会结束后他们还会留下集体训练。
顾莞宁洗漱好套上大衣,去阳台熬上小米粥,再到楼下推车去食堂买饭。
食堂大厨的手艺不比国营饭店逊色,还舍得放料,窗口后头摆着的饭菜堪称色香味俱全。
顾莞宁要了两个肉包子和一个鸡蛋。
她真不怎么喜欢吃鸡蛋,在知青点那俩月几乎天天啃鸡蛋,打嗝都是鸡蛋味儿的。
但是瞧见别人手里的白胖鸡蛋,她回回忍不住就买一个。
最后不是便宜程砚洲就是便宜一哥。
回到宿舍,顾莞宁先去阳台烤火,等粥熬软开始吃早饭。
早饭后看书工作,中午去食堂吃饭,晚饭依旧如此。
晚上九点。
楼下有了打闹说话的声音。
不多时,楼道里也出现脚步声。
顾莞宁停下笔过去开门。
顾鹤庭进来一句话就是问家里还有饭没,“快把人饿没了都。”
以防万一,顾莞宁买了十个馒头。
她道:“还有半盘白菜豆腐,再切一块咸菜,赶紧吃完赶紧休息吧。”
现在都九点了,明天他们两个还得继续训练。
顾鹤庭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妥协道:“那就切块咸菜吧。”
“不是还有肉丸子么,也给我来一碗,不吃点肉还真顶不住。”
程砚洲回锅热了下白菜豆腐,加了碗肉丸子,边掂锅边从编织篮子里摸来南瓜饼塞了几个。
训练强度可以忍受,但饭量跟不上。
早饭没吃,大会开完就直接跑步去南边的山里训练。
中午领了俩馒头,晚饭倒是有菜,可只有五分钟的吃饭时间,最多夹两筷子白菜再啃个馒头就得接着训练。
程砚洲端菜进屋。
顾鹤庭连忙放下手里的鸡蛋糕,抢似的夺了两个馒头,疯狂往自己碗里扒拉菜。
程砚洲好些,不过观察下就能发现他使筷子的动作也比平常快了几分。
顾莞宁看得目瞪口呆,“你们今天没吃饭吗?”
活像饿了三天一样。
顾鹤庭吃得头也不抬,也根本顾不上回她的话。
程砚洲抽空说道:“吃得不多。”
顾莞宁抿了口蜂蜜水,问:“你们训练的时候不会都这样吃不饱吧?”
他们可都得给伙食费的。
程砚洲咽下馒头,回道:“基本会正常吃饭,偶尔饿几顿会吃顿好的补一下。”
饭菜很快被一扫而空。
休息前,顾莞宁把伙食费交给两人,“多退少补。”
顾鹤庭数都没数,接过来一把塞进兜里,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势。
嘴上他却说:“会不会太多了?”
顾莞宁看着他:“……”
有本事嘴角别咧那么大。
她伸手,“那你退两张。”
顾鹤庭拔腿就走,“我想了想其实也不多。”
等他离开,程砚洲把门锁上,数了数伙食费。
他抽出两张来给顾莞宁,“太多了。家里现金不多,都给我跟一哥你怎么办?”
顾莞宁把钱塞回去,“家里还有饭票,我手头也有一把零钱,到下月初领工资也不过十来天,绝对够用。”
盘算了一下,程砚洲道:“后勤部可以提前半个月预支工资,钱不够就去领。”
顾莞宁点头,“我都知道。”
安静了一会儿,程砚洲去握她的手,“在表姐家不习惯就回来,林政委的爱人负责咱们营区的家属工作,有问题可以去找她。”
顾莞宁刚想开口说什么,程砚洲夺过话头来继续说下去,“晚上睡觉记得关紧门窗,盖好被子。”
“柜橱里还有盆丸子,到我们走之前肯定吃不完,可以端去表姐家。”
“还有,每个月的肉票必须用完。”
“药记得吃,一顿不能落。”
“不能偷吃凉的水果。”
“一周三次去操场跑圈。”
……
顾莞宁听着,皱起了小脸。
“程砚洲!”她出声打断翻抽屉琢磨着把那些话写下来的程砚洲。
“我本来不想你走的!”
现在,哼,她可巴不得程砚洲快点走。
走了以后她想吃吃什么。
程砚洲停下动作,转身把顾莞宁抱到大腿上。
瞥他一眼,顾莞宁不高兴道:“你做什么?”
戳戳她气鼓鼓的脸颊,程砚洲说:“如果你不听话怎么办?”
顾莞宁眨眨眼,眼神迷茫。
这你问我?
那肯定不怎么办了。
她推了推程砚洲,“你臭死了,身上全是汗和土。”
程砚洲箍着她的细腰不让她动,“待会儿我就去洗。如果你没按时喝药,或者偷吃了水果……”
他看着顾莞宁,“那一周三次就累积起来,还得我说了算。”
顾莞宁:“……”
她立马乖巧点头,“不会的。”
“我向你保证。”
不得不说,程砚洲对顾莞宁的了解可谓从里到外,清清楚楚。
他也点头,“我会托人监督你。”
听见这话,顾莞宁呆了一瞬,“找谁?”
程砚洲摇头不说,只道:“不止一个。”
顾莞宁:“……”
顾莞宁:“!!!”
你只是看了两本分析战术的书啊,心都这么黑了吗?
顾莞宁晕晕乎乎躺在床上。
她越想越气。
也越想越觉得程砚洲是在迷惑自己,才不会有那么多人配合他。
次日。
训练结束。
程砚洲和顾鹤庭回到宿舍,顾莞宁早有准备,给两人留了饭菜。
吃饭的空档上,程砚洲道:“定了明天出发,应该是下午。”
顾莞宁:“那我去送你们吧。”
程砚洲摇头,“明天照常训练,早上带背囊集合,午训后直接出发。”
也就是送不成。
也不能自带干粮。
顾莞宁抱着搪瓷缸子,低头抿了一口。
“那我醒了以后就直接去找表姐吧。”
顾鹤庭终于舍得从饭碗里抬头,“她说过来接你,顺便把家里的粮食菜还有你的书本带过去。”
要不是关系真的亲近,还以为这要来打家劫舍呢。
闻言程砚洲对顾莞宁说:“那些山菌和家里寄来的吃的也都带过去吧,宿舍这里就留下几斤粮食应急。”
晚上休息。
顾莞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程砚洲和一哥走了以后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而且他们两个一走要走半年还多。
程砚洲不在,她睡觉被窝都是冷的。
程砚洲也没睡着,他抱住顾莞宁,“睡不着?”
顾莞宁低低应了一声,“睡不着。”
程砚洲退开些,抬手打开台灯,借着灯光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我这还没走,你是不是就开始想我了?”
顾莞宁:“???”
她闷声道:“才没有。”
“八个月过得很快的,我每天看书都不够用。”
程砚洲也不想离开。
可是他得去赚工资啊。
“如果我拿了名次,职务上是不会变动了,但工资能升一级。”
听见这话,顾莞宁鼓着的脸颊快成了河豚。
不就是提三十块钱么?
……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不那么伤心了。
那可是三十块钱啊!
“你比赛完是不是还得接着训练?”顾莞宁问。
程砚洲道:“是。要带团至少训练两个月。现在是一月底,比赛最多到八月,我十月份才能回来。”
顾莞宁抬头去看他,“啊?十月还有去北江省的火车吗?”
程砚洲:“能赶上最后几天,到时候我们留在南河县过年。”
说了会儿话,顾莞宁的困意逐渐上涌。
见状程砚洲关掉台灯,重新躺回去,说道:“家里有我的照片,想我了可以看看。”
顾莞宁:“……哦。”
自恋,她才不会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