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就碰到了霍时,还是一身厨娘的装扮。
可这人分明胆大一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房门口。
姜芙连忙关上门。
霍时声音严肃:“我已经把你在这儿的消息告诉你舅舅,他说让你保重自身不必牵挂他。”
姜芙知道舅舅会这么说。
抬眼一看,少女噗嗤一声笑了。
霍时神情肃穆:“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硬朗的脸庞,配上厨娘的打扮,让她真是忍俊不禁。
霍时气她:“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我已经看到凿齿了。”
“你看到了,在哪里?”
姜芙想起:“在后门有一道小门......不过楼弃和他的心腹时不时地过去看,我劝你不要贸然行事。”
除去凿齿,她倒是知道一个办法。
可要消除怨念,这么多的凿齿,该消到什么时候啊?
霍时早就按捺不住:“这可如何做才好。”
他不惧楼弃抢走城主的位置,或许父亲曾经也有这个意思。
可楼弃分明是想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
凿齿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是个坏人,也不好杀人,只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霍时继续说:“比翼琴在我手上,我能用他来对付楼弃,不如先杀了他,再找除去那些恶心东西的办法。”
霍时说的没错,姜芙犹豫的是,现在该怎么做呢?
“听说叶胜又被放出。”
姜芙眼眸一沉。
霍时从袖口里面拿出东西:“这是解药,这是毒药。”
“这是叶胜拿出来的,喂给他喝下,就算死不了也会昏睡,若姑娘敢的话,到时候我会带着比翼琴来接应你。”
姜芙接过。
“还望姑娘保重自身,千万不要身陷险境。”
姜芙没说话,霍时转身离开。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思量,男人就走过来,“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没有。”姜芙表面镇定,其实内心紧张。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今日是除夕。”
除夕,姜芙倒是没想到这个。
往年的除夕,她都是和家人一起其乐融融地过年,周遭热热闹闹。
全然不像今天,如此清净。
楼弃察觉到姜芙的情绪:“想家了?”
姜芙叹了一口气:“没有。”
何况现在扬城的人都在新城县。
这个年不可能过不好。
好歹是过年,吃得倒是分外丰盛。
姜芙不说话,楼弃也不说话,只一味地喝闷酒。
姜芙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他怀里的酒杯。
少女眼眸生动:“自己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楼弃笑了笑,目光深远:“这酒太烈,你喝不了。”
姜芙还偏偏不服气。
却没想到一口酒下去,确实呛得慌。
“咳咳咳咳咳咳......”她都要流出眼泪。
“什么鬼,以后我再也不喝了!”
楼弃轻笑,叫她逞能。
姜芙问:“怎么会喜欢喝这么烈的东西?”
楼弃应该不是沉溺酒色的人。
可好像他蛮喜欢喝这个的。
男人眼眸微动:“幼时被人卖到青楼,那里的酒比这个烈十倍。他们逼着我喝,我不喜欢。”他静静地说着,“被打的皮开肉绽,整个人被扔在酒缸里。”
姜芙听着,那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楼弃似乎有些醉意,撑着手臂。
“怎么......现在都还记得那么清楚吗?”
楼弃看了她一眼。
“已经忘了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否则定会碎尸万段,“但我记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
那种眼神,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没有人希望他好过。
他那个母亲是,生下他想让他延续魅灵一族的血脉。
他那个父亲也是,怕玷污了他自己的名声,恨不得杀了他。
至于别人。
男子嗤笑,突然凑近姜芙。
姜芙看着他的眼睛,近乎像一个孩子。
“只有你,姜芙,这世界上,只有你希望我过得好。”
他的话太直白,眼神也是。
姜芙感觉心口被烫得皮肉翻滚,久久不能恢复过来。
她不得不佩服楼弃察言观色的本事—没错,即使他做了那么多,她从来都不想看见他过得不好。
那是喜欢他吗?姜芙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是喜欢啊。
楼弃已有醉意,伸手揽过姜芙。
姜芙没有拒绝。
他依偎在她脖颈处,贪恋地闻着她的气息。
“姜芙,我遇见你,已经一年。”
“以后,我们还会有很长很长时间。”他的声音温柔,语气却强硬,“算我求你,背叛也好,逃走也好,你再跑一次,我绝对不会拦你。”
“可你若想杀了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下一辈子,像他这样血脉的人,恐怕是要下地狱的,那么这辈子他就自私一点。
姜芙抱着他,外面的天越来越冷。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那一夜除夕,下了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自此,信阳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那一天,命运多舛的鬼神第一次等来了他的爱人,他一生中第一个开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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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芙昨夜着了风寒。
第二天楼弃走以后开始病得昏昏沉沉。
以前她身体很好,几乎不生病。
这一年是怎么了。
姜芙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吵闹。
“外面,有人过年吗?”
侍女精心照顾她生怕被人发现责罚。
“是啊,姑娘,今天是新年,这可是个重要的日子,您一定要好起来,看到你好,督主也会很高兴的。”否则,等到督主回来,她一定会挨骂。
姜芙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新年......舅舅......舅母......今天是新年啊。”
侍女大惊,摸了摸姜芙的额头,“啊,您发烧了!”
这可怎么是好。
姜芙沉沉地睡过去,信阳令专门给她找了大夫。
这么严重的么,她可是剑修,身体怎么会这么虚弱。
姜芙睡到下去,又饿又难过,直到有人端来了粥。
“吃一些,否则会很难受。”
少女抬头,又惊又喜。
“表姐,你怎么来了?”
沈竹龄瞪了她一眼,本来是想骂她一顿,可看她这么可怜,她的话又骂不出口。
“死丫头,不回家也就算了,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姜芙轻笑:“不难受了,我看到表姐,就不难受了。”
沈竹龄叹息,“张嘴,我喂你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