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买了晚饭之后就回去了,有家的人总是会被牵挂,主任也留不住,他接到电话,也急匆匆地回去了。
夜晚来临时,护士过来给白邱打了一针,然后也离开了,外面没有一点声音,楼底下也没了人烟,除了一成不变的霓虹和楼层的灯光外,什么也不剩下,这里像是一座死城。
安静坐在小凳子上,靠着床,拿着刀子给他削苹果。
白邱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发呆,麻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了,他觉得浑身酸痛,但他不能说,刚才的一剂药让他觉得有些困乏。
安静垂着眼,静谧使人神往,她想起过去的一段故事。
“白邱。”
白邱被这一声唤醒,他睁开惺忪的眼,应了声,“嗯。”
“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你说。”
安静眨了三次眼,心脏跳动七下才开口,“我小的时候我爸曾告诉我,在我妈临盆之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抱着一个小婴儿,婴儿的眼睛很有神,缩在她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就对着她笑,我妈很开心,她觉得这是一种预示,这个小婴儿会成为她的孩子。”
“然后呢?”白邱提起了一点兴致。
“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着很古怪的女人,她对我妈说,我身上有慧根,要把我带走,我妈不乐意,女人又说,强行留下我是犯了忌讳,我活不过18岁。”
白邱看向她,脸上拥有更多的疑惑,“神鬼之说不可信。”
安静弯了嘴角,“我当时也这么认为……那女人说我会厄运缠身,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然后梦醒了,我妈满头大汗的睁开眼,女人说的可能没错,因为第二天我就出生了,代价是我妈的性命。”
安静把苹果递给白邱,白邱接过去,但没吃,他不知道安静说这番话有何用意,此时他早就没了胃口。
“你想表达什么?”他坐了起来,垂下眼皮,看着安静的背影。
“从我们相遇开始,我就不停地让你受伤。”安静回头,她的眼眸泛起波澜。
白邱笑了声,但没有笑意,“只是个梦而已。”
“可是我害怕了。”安静摇头,“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白邱很快打断她的话,他抬头撞见白邱笔直的目光,那双黑漆漆的瞳孔,在本就灰暗的房间里滋生出悲伤来,“可我还活着不是吗?”
“可以后呢?”
“安静。”白邱眉头紧皱。
“谁都没办法保证不是吗?”
“那些人不会来打扰你了,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安静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微怒,他在克制,“至于我,我经常打架的,这些伤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你不用愧疚。”
安静还要开口,白邱闭上眼,觉得头痛欲裂,他把苹果塞进安静的嘴里,他不想听下去了。
他走下床,虽然仍觉得眩晕,但他还是打算出去一趟,他穿上鞋子。
“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撒尿。”白邱淡淡地回应,“你要跟着去吗?”安静站了几秒,察觉到羞涩后,又坐了下来。
白邱扶着墙走到厕所,但他其实丝毫没有尿意,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吹着夜风,他真怕安静说她要走了,要离开他了,过去约定好的那些事情全都不作数,那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比死还要难受。
他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游魂,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在生活最低谷的那段时间,他的头脑经常不清醒,他酗酒,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他的眼睛混沌,耳朵轰鸣,口齿也不清醒,那时他对自己说,白邱,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搭救安静只是个意外,那天他不爽,本就想找人打一架,眼前刚好有机会,何不下手,他可不善良,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在看到安静拼命跑出去的时候,他有些感慨,同时也好奇,这个女孩子怎么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又见面时,她看到安静的挣扎和抉择,她这么弱小的一个人,却想要去搭救别人,那时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身体里忽然燃起了一个火苗,感觉温暖起来。
他不敢回去,不敢去听安静说起那些话,但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了,直到他感觉腿麻了才返回。
他一路都在思考如何回应安静的问题,他悄悄推开门,看到安静还是保持了靠床的动作,背着门,也就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了。
他走过去,本来想唤一声的,但当他看到安静是闭着眼的时候,又很快住嘴。
始终是困乏了,她睡得很安稳,头歪倒在一边,缩着腿,就这样睡了。
白邱弯腰把她抱起来,这个动作其实他花费了很长时间,他似乎不能弯腰,一点点的幅度他都感觉脊背要折了一样,虽然安静并不重。
他咬着牙小心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下鞋子。
熄灯了。
白邱看着眼前的女孩去,愣了愣神,他盖好被子,两个人缩在这张小小的床上,就这样睡了。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刚才的话,他不认为安静会随口编造出这样的一个谎言,但他也绝不会去相信这样的事情,命运什么的,岂是一个梦就能说透的,他在想,如果明天安静还要这样说,他该怎么回答,只是有一点他是明确的,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会答应。这样想着他感觉有困意袭来,也许是累了,眼睛刚一闭,他就沉沉的睡去。
需要烦心的事太多了,觉得疲惫也正常,白邱祈祷着,今夜不要有梦。
夜间,安静翻了个身,床板也随之响起,白邱本来睡眠浅,但可能因为药的缘故,他愣是没有醒来,安静在这夜里睁开眼,听着白邱微弱的鼾声,垂下眼,她朝他靠近,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腰。
其实谁都有挣扎过,挣扎着想要去寻找更好的生活,谁都不想太过痛苦。
白邱,我不走了。
她闭上眼。
那耳畔里回响的声音正从少年的胸腔里扩散,但安静安定极了,她睡得很安稳,她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白裙是月光的颜色,她心爱的少年正在身旁。
深夜无声,这是她离少年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