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些什么听不清楚,还隐约能听到女人娇浅的笑声。
苏月垂了垂眸子,略略怔忡,忽然觉得,这或许才是那个男人另建小屋而住的原因吧。
她弯了弯唇,说不出心中的感觉。
这时,又有动静从那屋内传来,似乎是两人起身要出门,苏月回过神,连忙拧了水桶闪身进了屋,将门掩上。
鬼使神差的,她就趴在门后面,顺着门缝往外看。
果然,那厢,门开了,男人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走在前面,男人站在门口。
原来是她。
苏月愣了愣,这个女人她昨日下午见过,是村里方大夫的女儿,好像叫方云,昨日是跟方大夫一起过来打下手的。
其实,昨日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看商慕炎的眼神,又想看又不敢看的,老拿眼角偷偷睨人家,脸红得就像是个番茄一样,这夜里倒是敢一个人过来了?
“严大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过来帮你换药。”
女人回过头,浅笑嫣然地看着长身玉立在门口的男人,一幅依依不舍的模样。
“好!”商慕炎含笑点头,潋滟眸光流转,眼梢微掠,似乎朝她这边看过来,虽然隔着门板,苏月还是禁不住心口一跳,本能地直起腰身,拉开和门缝的距离,又听到他温润醇厚的声音传来,“云儿明日不用来了,我过去你家吧,正好,我也找方大夫有点事。”
“好啊!”女人娇糯的声音微微颤抖,明显透着欣喜激动,“那我在家等你!”
“好!”商慕炎眉眼弯弯,笑得绝艳。
女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商慕炎转身进门,苏月看到他似乎又朝她这边睇了一眼,才将门吱呀一声关上。
苏月心里狠狠将这个男人鄙视了一番。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还以为传闻言过其实,他并非那种浪骇不羁之人呢。
却原来……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一直在烟花柳巷常呆的男人,这才两天不到,就跟人家勾搭上了。
还害得她内疚了一下午,以为自己上午的话说重了。
还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
现在看来还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还云儿,我过去你家吧。
还能更轻浮一点吗?
云儿?
我还月儿呢。
扔掉手中的小木桶,苏月心情甚是不爽得爬上床。
睡觉!
他又不是她的谁,懒得理会!
许是白日下雨的缘故,夜里的温度尤其低冷,苏月窝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空气中、枕头边,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那个男人的气息。
浅淡的松柏清香。
好闻,却也让人觉得烦躁。
她就不懂了,这世上的香料何止千万,这两个男人为何非要用同一种香?
她开始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
可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隔壁又开始各种激情上演,那动静搞得比头一天夜里更甚。
要崩溃了。
这两个人体力还真旺盛,竟每夜都来。
她皱眉,拉过被子蒙住头……
翌日清晨,她打开房门的时候,正逢商慕炎从屋里出来。
一袭崭新的白色锦袍,不染纤尘,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用白色发带所束,脑后墨发轻垂,神清气爽、风姿绰约,俊美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
苏月怔了怔,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一笑,开了口,“起来了?”
“嗯!”苏月点点头。
“怎么?昨夜睡得不好?”男人凤眸含笑,蕴着一抹深意,凝在她的脸上。
苏月略略一震,有些慌乱地垂下眼,本能地伸手抚上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颊,否认,“没有!”
“没有就好!”男人依旧是笑若春风,“等会儿二妮会将早膳给你送过来,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晚点回来。”
有点事要出门?
是会方云吧?
连这个都不敢直接说,肯定心中有鬼。
算了,她也懒得管他,随便他,爱咋地咋地,跟她无关。
“嗯!”苏月再次点了点头。
男人已经掩上门,转身出了院子。
苏月看着他的背影,衣袂翩跹,脚还微微有些瘸,却脚步匆匆,她怔怔失神了一会儿,也转身,进了房。
说是晚点回来,果然是晚,一直到苏月上床睡觉,也没有见到那人。
也不知几时回来的,第二天,她又看到他出门。
她其实想问的,后来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便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连几日都这样,早出晚归的,整天不见人影。
这一夜,又是一样,苏月沐浴后,去泼水,对面的屋里还是黑灯瞎火一片,商慕炎依旧不在。
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心中多少有一些不舒服,不过,她也已习以为常,回屋将自己胸口的绷带重新缠了一下,就上了床,手臂上的那些外伤都已经结了痂,她就也懒得管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连几夜都没有睡好的缘故,今夜一上床,就觉得困得不行,倒在枕头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中,还似乎被梦魇所缠,梦中,她好像看到了商慕寒,也看到了商慕炎……
再次醒来已不知什么时辰,屋里烛火依旧,窗外夜色正浓,天,还没亮。
头微微有些沉,忽然,腕上有刺痛传来,她垂眸望过去,竟是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有殷红的鲜血晕染在伤口的周围,不是很严重,却还是有血水往外渗。
她蹙了蹙眉,起身下床,准备处理一下伤口,却发现药瓶里的金疮药已经没有了。
来到窗口看了看对面,那人竟然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转身,扯过床头上的中衣披在身上,就出了门。
脚步如风,她走得极快,直直往方大夫家的方向走。
这几日,她在村子里瞎晃荡,也大概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
可走了一半,她又猛地停住。
自己这个时候去人家家里干吗?
想了想,才想起手上的伤口。
哦,对,是去拿金疮药的。
刚走到方大夫家门口,只见他家院门紧闭,心中正思忖着要不要敲门,忽闻,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一愣,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就连忙退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院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一件小碎花披风委地,清瘦娇柔,是方云。
苏月一怔,连忙将身子往大树后面又隐了隐,生怕被对方发现。
只见方云轻轻将院门拉上,四下望了望,便转身往后山的方向走。
后山?
这个时候去后山?
是去见商慕炎吗?
苏月抿唇略略怔忡,也是,古代本就封建,更何况是在如此民风纯朴的小村,方大夫在家呢,他怎会容许自己的女儿跟别的男人私会?
要约会必须藏着掖着才成!
难怪深更半夜不回家呢!
心口微涩,苏月转身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又顿住,静默了片刻,竟又转身,鬼使神差地往后山走。
后山不高,也不陡,一条小径蜿蜒。
四周树木棵棵,只是早春,叶子都基本还未长出来,光秃秃的,所以也没有遮挡住头顶的月光,视线还算清明。
小径上很多干枯的落叶,踩在上面细细沙沙的响,她尽量蹑手蹑脚,不让自己动静太大。
在哪里呢?
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方云,也不见商慕炎。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里似乎有个山洞,隐隐约约、婆婆娑娑中,有昏黄黯淡的光从里面投出来。
她微微一怔,轻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洞口越来越近,视线也越来越清明。
洞内果然有人。
他在,方云也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里的时候,苏月还是有些震撼。
洞壁上一根火把斜插,火光摇曳,曳得原本寒冷的洞穴一片氤氲婆娑。
男人一袭白衣胜雪,坐在洞中的软垫上面,方云站在他身后,微微弓着身子,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自身后紧紧抱着男人。
两人都是背对着洞口,看不到脸,不知脸上表情,也没有说话。
苏月怔怔将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掠开,扬落在洞壁的火把上面,火把烧得正旺,松油滴滴嗒嗒顺着杆子往下淌。
她垂眸弯了弯唇,转身,离开。
脚下就像踩了风,她走得极快,说不出心中的感觉。
抬手看了看腕,伤口早已凝住,上面的血渍也已经干涸,她顺着原路快步下山。
可是,有人比她更快,当她意识到身后疾跑的脚步声,准备转身的时候,已经被急奔而来的人撞倒在地上。
确切地说,是两人都倒在地上,所幸,山路被厚厚的枯叶覆盖,摔下去,倒也不觉得痛。
待看清对方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怔。
“岳姑娘?”
“方云!”
苏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洞,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方云亦是面露疑惑,似乎不意会在这里遇到她。苏月注意到,她两眼红红,鼻音浓重,似乎是哭过的样子,估计方才就是只顾着掩面疾奔了,所以才会没有注意前面有人,直接撞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月垂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落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这个女人哭过,就说明两人在闹小别扭;如果闹小别扭,那那个男人是不是会马上追出来;如果他出来,是不是就会发现她在这里。如果他问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答?
不行,得赶快走。
“方姑娘,我先走了!”话落,苏月提起裙裾,就往山下疾走。
那一刻,她竟想到落荒而逃这样的形容。
就好像与人偷偷约会的人是她,然后又被人抓了个现行一样。
“岳姑娘!”
身后方云的声音被夜风送了过来。
苏月微微一震,本想装作没听到,直接无视掉,想了想,还是顿住了脚步。
“你是来看严大哥的吧?”方云缓缓绕到她的面前,看着她。
苏月没有吭声,说白,她不知道怎样回答,总觉得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那怎么又不进去了?是因为看到我在里面吗?”方云弯着唇笑,浅淡月光下,竟是说不出的落寞涩然。
苏月怔了怔,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讪讪地笑,“不是,我……我本来有事找他,后来想想,又没事了。”
“嗯!”方云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
苏月也懒得管,只想着赶快离开,如果被商慕炎发现,她竟然跟踪到山上了,那就糗大了。
“如果方姑娘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苏月对着方云略略颔了颔首,径直越过她的身边,往前走。
“岳姑娘放心,严大哥坚持了今夜,就会没事的。”
苏月脚步再次一滞。
放心?坚持今夜?就会没事?
什么意思?
她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方云有些懵,见她脸色不对,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我只是让你不要担心,严……严大哥不会有事的。”
苏月浑身一震,“把话说清楚!”
苏月再次来到洞里的时候,男人已经没有坐在软垫上,而是斜靠在洞壁上,依旧背朝外,看不到脸,一动不动。
苏月就远远地站在身后,看着他,看着他刻意紧绷却还禁不住微微颤抖的后背,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或许是火把上的松油燃得差不多了,火光比先前微弱了不少,苏月将目光从他身上掠开,看向四周。
或许是方才来的时候,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在那抱着的两人身上,竟没有发现,这洞里面的狼藉。
枯草到处都是,满地都是碎破的红薯,听刚才方云说,这个山洞是村民们用来囤放红薯的薯仓。
洞壁的石头上有血,一条条、一道道,殷红刺目,不过,她也是现在才发现。
心中微微一动,她抿了抿唇,拾步朝男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