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易正要回答,林铮不悦的说道:“我们正在讨论先皇遗诏,沈国公的注意力是不是跑偏了?”
“圣旨拿来给本宫瞧瞧。”
福多走下陛阶,从宗正寺卿手中接过圣旨,上呈给陈琬琰。
陈琬琰打开粗略瞧了一眼,神态怪异的看了眼沈国公,疑惑的问:“陛下可曾对沈国公托孤?”
沈国公的脸顿时黑了,生硬的回了句,“陛下膝下无子,哪里来的孤?”
陈琬琰点了点头,把圣旨抛给他,“沈国公和咸阳王也看看吧。”
王咏良抢过圣旨,喝道:“陛下遗诏有令,若皇后拒不肯认皇太子,意图窃取赵国江山,群臣得而诛之!”
接了个空的沈国公:“……”
陈琬琰不屑的笑道:“谁敢动本宫,本宫就让你们出不了紫宸殿!”
“孤是父皇亲封的皇太子,母后若承认儿臣,儿臣自当奉母后为皇太后,让您在宫中颐养天年。”
“哦?”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除非本宫薨,只要本宫还活着,今生绝对不做皇太后。”
“儿臣知晓母后不能接受父皇驾崩的事实,儿臣为了赵家的江山,可以只做养在您膝下的皇太子,保留父皇的一切,只要母后承认儿臣皇太子的身份,您还可以继续垂帘听政。”
林伯康说的委屈求全,顿时引起了不少宗室的疼惜,开始纷纷指责陈琬琰。
宗正寺左少卿气愤的说道:“皇太子已经如此委曲求全,皇后殿下还待如何?”
紫宸殿内剑拔弩张,命妇院也愁云密布,自从她们进入命妇院,所有出入口皆被封锁,院外还有重兵把守,不时有命妇被带走,一点消息也问不出。
“你们反了天了!我要见父皇!”乐平公主崩溃的冲守门的禁军叫嚣,“我要让父皇砍了你们!”
安阳公主愤慨的道:“皇后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将我们囚禁于此?”
“皇后是要造反吗?”
上官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倒是贺老夫人气若游丝的坐在一旁,捂着胸口一言不发。
一开始是李家、耿家、冯家、蒋家、戴家、严家、荀家、田家的女眷被请走。
随后是王咏良、何家、林家、沈家、梁家、龚家、穆家的女眷。
刚才又带走了刘家、郑家、高家、聂家、苏家、崔家的女眷。
她们去了哪里,将要受到怎样的对待,没有人知道。
“湖阳大长公主,涅阳长公主,汝阳公主,清河公主、淳安公主,衡山王妃……请随卑职移驾福宁宫。”
这批点的全是皇室宗亲,湖阳大长公主心里一咯噔,忙问道:“可是太上皇他……”
“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长公主见谅。”
安阳公主拦住侍卫,“你是怎么办事的,竟敢遗漏我与乐平公主?”
侍卫冷声道:“卑职奉命行事,拿到的名单上并没有二位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命妇院内的人一波波被带走,天色逐渐变暗,饥肠辘辘的乐平公主彻底坐不住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午膳没有,水也不送,就这样晾我们一天?”
上官老夫人又渴又饿,从安阳公主被独自带走后,就不肯开口说话了。
命妇院内剩下的都是上官家与贺家一派的,这些人家官职不高,虽然时常跟随他们两家和皇帝唱反调,但也挤进核心圈子。
她们和这些人关在一起,应当是安全的。
紫宸殿内烛光摇曳,御前侍卫与左卫禁军对抗,大臣们又惊又怕的站了一整日,又累又饿,已经有人体力不支歪倒在地了。
“皇后殿下是铁了心要违抗圣旨了?”王咏良语气不善的问。
“他非陛下的龙子,本宫为何要认?”
这些人要是敢杀她,早就动手了,不会拖延到现在。
林太傅语气沉痛的说:“皇后殿下囚禁了朝臣官眷,要挟诸位大臣听命于你,还敢说自己不是乱臣贼子!”
“本宫是乱臣贼子,还是你伪造圣旨,企图混淆皇室血脉?”陈琬琰摩挲着腕上的镯子,讥讽的看着林太傅。
“当初你女儿与侍卫有染,赖在怀王府不走,陛下仁善未曾驱赶她,遣人往京都太傅府送信,太傅府迟迟不肯来人接其回家,陛下担忧她出事,特意等她胎稳,才遣送她回京都。”
“呵呵,皇后殿下惯会编话本,曾逼得三皇子掏数百万两银封你的口,枯坐了一日,就编出这么个故事?”林铮不屑的说,“你以为我林家的女子都同你一般没教养?”
“你有什么教养?”站在最末尾的聂五郎,冲林铮大声喊道,“你们姐妹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最清楚,你们不配和皇后殿下相提并论!”
林铮受伤的说:“五表弟,我知道你对我进宫的事怀恨在心,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随便你怎么骂,我都不会怪你的。”
聂五郎恶心的呸了她一口,“当初陛下着人送林钰回到林家,我母亲也在。“
“陛下的人交代的很清楚,她怀的是与她私奔的那个侍卫的孩子,林钰求陛下纳她为妾,并且收留那个侍卫,诓骗林太傅,助他们二人长厢厮守。”
陈琬琰:“?????”她没安排这一出啊?
聂五郎比她还会讲故事,怎么破?
聂五郎不理会殿中众人的议论,继续说:“陛下光明磊落,与太傅亦有师徒情分,不愿助纣为虐,但也被他们的真挚情感打动,故而遣送林钰回京都时,写了封书信为他们二人说情,还保了媒。”
吃瓜群众陈琬琰:“??????”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书信?
林太傅怨毒的看着无所畏惧的聂五郎,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深吸一口气对王咏良道:“动手吧。”
王咏良抽出腰间的配剑,指着高台上的陈琬琰,“陛下早已料到皇后不肯认下皇太子,并且挟持朝臣家眷。”
“昨日宫中有变,太上皇命我保护诸位,我已派人将宫城围住,宫内的左卫禁军亦会保护诸位同僚的家眷,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内的左卫禁军一起拔出腰间的佩刀,齐齐指向陈琬琰。
何驸马高声道:“诛奸佞,保护陛下血脉!”
“陈家并非乱臣贼子,皇后也无觊觎皇位之心!”宣平县公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简直胡说八道,林伯康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骨血!”
何驸马厉色道:“谁人不知你李家与皇后关系匪浅,陈家叛乱,你李家也脱不了干系!”
“你!”宣平县公刚要同他辩论,两把闪着寒光的刀就架在了他面前。
御前侍卫的大刀砍在左卫挥砍宣平县公的刀上,砍出一片火花。
宣平县公:“……”差一点血溅紫宸殿。
“事情还有待商榷,王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伤人性命,是何道理?”严六郎暗搓搓的从最后的位置,挪到宣平县公身边,将吓傻的宣平县公护在了身后。
孙涪道:“陈家乃乱臣贼子,那些为皇后说话的大人早就与她串通好了,诸位大人不要被她蒙骗了,她若不心虚,为何要扣了大人们的家眷!”
郑英高声道:“到底谁是乱臣贼子,陛下只是失踪,你们就敢逼死皇后!拥立林姓郎君为皇太子,这就是你们为人臣子的做派?”
上官清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镇住,顿感自己老了,手段过于温和,万万没想到林太傅会玩逼宫。
大军在陈家手上,除非是要毁了这江山,否则谁也不敢逼死她!
秦断章分辨:“征西军正在承恩公的带领下奋力抗敌,都畿道起了叛乱,征西军面临的是两面夹击的困境,承恩公顶着夏反贼的压力分兵平叛,陛下的亲兵天策军服从他的调遣,陈家窃国从何谈起?”
“你们这些不忠不义的奸诈之徒,陛下失踪,你们就一口一个先皇,简直不堪为人!”冯太师气的破口大骂。
他与赵瑾瑜有二十多载的师徒情义,赵瑾瑜是他的光,是他官途末路时的指明灯!
他誓死也要护他的一世英名!
“你们不是要杀了不顺从你们的人吗,来啊!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冯太师伸手指着王咏良。
“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被降为左卫将军了?太上皇怎么不托孤左监门卫将军曾沛泉,左骁卫大将军石松,左威卫大将军叶诩绍,右威卫大将军霍海,偏偏托付你个有前科的?”
王咏良纠正他:“陛下托孤的是林太傅,本将军是太上皇驾崩前临时授命,冯太师说的那几位,已经暗中投靠皇后反叛了。”
“我呸你个糊涂蛋,胆敢诅咒太上皇,活该你被林家人戏耍几十年,你是不是当我们跟你一样傻?”
冯太师气的跳脚,抖着帕金森手指了一圈。
“你看看这殿中相信你的有几个?大家是不是都不吭声,还有那个姓孙的,镇南军的大将彭义敏都没往枢密院报紧急军情,你雷州比他西南边境距离南诏还近呗。”
孙涪不甘示弱的辩驳:“彭通与陈国舅交情匪浅,谁知道彭家是不是早就被陈家收买,陈家有不臣之心是事实,如果皇后没有异心,为何不肯承认陛下亲封的皇太子,为何不肯考虑朝臣推选的新君?”
蔡少卿弱弱的回答:“因为太上皇还活着,皇后不能越俎代庖。”
蒋太尉轻咳一声,这蔡少卿是种地种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吐噜,不过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理儿。
陈琬琰厉喝道:“我朝的忠君良将,岂容你随口污蔑!”
孙涪表面上是陛下的人,这般言论,就是在寒忠臣的心,故意挑拨君臣关系!
“本宫自问待你不薄,陛下当初赐你忠义二字,就是愿你抛却与你无关的前尘,引领你走向正途,你还记得受封圣旨上,忠君义道四个字吗?”
陈琬琰失望的叹了口气,“陛下对你寄托了美好的期许,你却为了所谓的大业,拿儿女做筏子,骗了一个女人十年,你算什么男人!”
“你个蠢货懂什么,没有天启帝护着你,你早死八百次了!”孙涪冷笑,“不过我要感谢你,没有你,天启帝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孙涪语毕就挥刀朝陈琬琰砍了过去,御前侍卫反应迅速的将他挡在高台下,与他打的难舍难分。
“若有与皇后同流合污者,杀无赦!”王咏良做了个手势,站在最前的左卫立马加入了战局。
朝臣们被左卫逼至角落围了起来,另外一些与紫宸殿内的禁军打在一起,有站在边缘的官员被刀剑误伤,疼的吱哇乱叫。
有不少靠墙的官员站的官员,确认自己的位置安全,大喊着相信皇后。
陈琬琰坐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的刀光剑影,摸出赵敬淮给她做的玩具手枪,里面填装了精铁制成的子弹,举起对准林伯康的额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嘭!”
隐匿在殿外的陆久听到枪声,带领二千天策军冲向紫宸殿,原本被左卫困住,夺去佩刀的禁卫忽然奋起反击。
“杀!!!!”
“杀!!!!”
震天的喊杀声由远而近,武器缠斗的乒乒乓乓声仿佛敲在人心上。
玩具手枪的威力不足,只是将林伯康的额头打了个大包,她从广袖中掏出一个半尺长的小型弓弩,装好短箭,按下机关,强劲的力道直接打穿了林伯康的脖子。
“皇后杀了皇太子!皇后要反了!”
“皇后在紫宸殿外设了埋伏,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现在事实证明顺她者昌,逆她者亡,诸位同僚,难道要受制于一介妇人!”
“快将皇后抓起来,否则等她的人冲进来,我们都得死!”
“我们饱读圣贤书,绝对不能被个女人玩弄于股掌,大家齐心协力诛杀逆臣!”
混迹在人群里的细作振臂高呼,他们平时在朝堂甚少发言,非常擅长人际往来。
这会儿他们分工明确,样貌魁梧正气,声音洪亮的在激昂的演讲,外表敦厚老实的,正在劝说平日里与他们往来密切的官员。
“皇太子是陛下唯一的血脉,皇后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陛下仁孝治国,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臣民,对诸位俱是宽厚仁慈,我们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得逞!”
陈琬琰认为他们煽动众人的台词说的非常好,非但不想打断,还在心里偷偷给他们点了个赞。
“皇后当众杀了陛下亲封的皇太子,反心已显,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我们决不允许陈姓家贼窃国!”
“社稷兴旺匹夫有责,我们贵为皇室宗亲,势要与赵国共存亡!”何驸马振臂高呼。
这一嗓子直接煽动了皇室宗亲,瞬间得到了不少支持。
“何驸马说的对,我们贵为皇室宗亲,不能任由一个女人摆布!”宗正寺左少卿道。
绥安郡王急的直冒汗,大声喊道:“大家都冷静点,沈家乃是圣上心腹,尚且不知托孤一事,太上皇理朝时也从未托孤于重臣,这事透着蹊跷,大家不要被骗了!”
宗正寺左少卿联合几位宗亲将他打扒在地,绥安郡王的声音很快就被埋没在喧闹声中,慌乱狼狈的勋贵们根本没看到这里的小骚动。
李家一系大喊保护皇后,严六郎不知在哪里捡了一把弯刀,击退攻击他们的左卫禁军。
昏迷的贺正尧幽幽转醒,使出浑身力气高喊,“保护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