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国公夫人娘家龚家的姑娘,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过了年便要办喜事了。”定国公夫人笑眯了眼,“那姑娘今年已经十七,家里给她说亲她一直不松口,沈括要出京都她想追着去,家里人一问才知道,是自小喜欢沈家大公子。”
“这姑娘倒是个有趣的。”
定国公夫人道:“只是那龚姑娘家道中落,父兄都是闲职。”
沈家是太子一系被打压的不成样子,沈国公夫人的娘家也是不上不下,沈家便未曾考虑再亲上加亲,想联姻外援。
但沈括一直亲事不顺,这回那姑娘捅破了窗户纸,又有赵瑾瑜的劝慰,沈括也有意,两家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桩。
只要姑娘家人争气,就冲她这一腔热血,何愁家中日后没有权势。
“雪中送炭难,这姑娘是个有大造化的。”
明知道太子势力薄弱,她本可以躲开,硬是扑上来。沈括是沈家嫡系,若是赵瑾瑜日后不能继位,沈家不说一起完蛋,但沈括是再没前途了,不过是空有个国公府的名头。
任谁上位,都不可能用他。
她母亲应当与她分析过利害,这姑娘仍是要嫁,对沈括倒是一片真心,只是不知沈括如今想没想明白,他曾经问过自己的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一朝入了情网,便再难自控。
定国公夫人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沈大公子娶的媳妇是个有造化的,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沈家将来会起复?
沈家能不能起复,靠的不就是东宫的那位?
陈琬琰能说的已经说了,定国公夫人套话的本事很高,她想问太子在不在陈青岩的选择范围,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来套她的话。
她亦早就同她说过了,忠君。
谁是君。
帝王和太子,都是君。
既然她想知道,就再给她清楚的说一遍。
“夫人,齐家三位小姐来了。”丫鬟在门外禀报。
张若晴眼眸一亮,起身就往外走去,不多时便与三个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三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应当有十七八岁,最小的十二三岁。
陈琬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三个姑娘,感觉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是说长的像,而是她们的行为举止,仪态气质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书香世家教育出来的女孩。
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
就是柔过头,有些扭捏做作,少了些落落大方。
不过这时代就是以柔为美,就是三十四十岁的高门美妇,一个个都是柔柔软软,说话温温吞吞。
便是说尖酸刻薄的话,也是笑的娇娇柔柔。
像她这样的随性洒脱,只会被认作乡野村妇。
她摸了摸鼻子,也难怪她刚入京都时,京都的贵女都瞧不上她。
在京都呆久了,摸清楚人家的习惯作风,她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张若晴又特地向她们介绍了陈琬琰,那三个姑娘对她行了礼,没多说一句废话,倒是张若晴这次的表现中规中矩,看着与那三个未来小姑子相处的不错。
定国公夫人让她们自己出去玩了,又与陈琬琰闲聊了几句,过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脸上也染了些愁容。
“婶婶为何叹气?”
定国公夫人道:“自从与齐家的婚事定下,若晴便时常约齐家姑娘来府中游玩,齐家的三位姑娘也常住在府里。”
其实来住住也没什么,只是张若晴与齐家的婚事刚定下,齐家大姑娘从前定好的婚事便退了,齐二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他们府中也有好些个公子,相互撞见过好多回了,躲都躲不开。
偏偏张若晴与那三人关系好的很,人也是她邀进府的,她还是个好显摆的性子,总带着那几个姑娘在府中乱逛。
陈琬琰但笑不语,张若晴和张若华的性格虽不同,但俩人耳根子软却是一样的,容易让人糊弄了。
张若华性子柔软,还好一些。
张若晴却是个喜欢受人捧着的,人家一吹捧她,她就掉进人家的语言陷阱里,替人冲锋陷阵。
“那齐大姑娘与策哥儿都撞见过好多回了,上回叫凝雪瞧见还闹了脾气。”定国公夫人都快愁死了。
上回齐家的主母来她家中做客,言语中透露想她给家里的两个适龄的姑娘说说媒,她也不好拒绝了,到底是张若晴日后的婆婆。
她也说了几个人品不错的人家,都是定国公属下的儿子,都是好人家,就是官职不高罢了,但那俩姑娘没一个相中的,看那做派是想嫁进她国公府。
陈琬琰奇道:“凝雪并不是小气之人。”
她同郑凝雪关系也不错,她也时常去寻她玩,有时候她与张策讨论曲谱太过认真忽略了她,她也是在旁边安静的坐着,或是去跟乐园的舞姬切磋技艺,也没有娇千金脾气,更是从未表现过生气的情绪。
能让她闹脾气,估计……嗯,张策肯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难怪今日赏花没见她。
定国公夫人提起这事儿就头疼,也知道张策最听她劝,便想让她去劝劝张策。
“还不是那齐大姑娘,见到策哥儿总是不远不近的站着看他,也主动不同他搭讪,叫凝雪碰见了好多回,她便误会了。策哥儿也觉得自个儿冤枉,俩人便闹了别扭。”
她这做娘的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你说那齐姑娘有问题吧,人家就是安静的站着也没做什么。但你要说没问题吧,她那双眼睛一刻也不离的盯着张策,哪里有张策,哪里就有她。
偶尔与张策对视,还能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家儿子心里想的什么她清楚的很,他心里有人,那人即便不是凝雪,也不会看上齐家大姑娘,他只当她是张若晴未来的小姑子。
他最宠张若晴,齐大姑娘对张若晴好,他对齐姑娘印象也不错,偶尔与她对上,也会主动同她打个招呼。
陈琬琰了然,估计是张策把人家当亲戚,人家把他当凯子。
那齐姑娘估摸着是把张若晴吃死了,以为张策同张若晴性子差不多,想又当又立,让张策落个主动招惹的名声。
“三公子与凝雪成亲的日子还未定么?”只要成了亲那齐大姑娘也就该死心,总不能上赶着做个妾室吧。
陈琬琰觉得和定国公夫人说话有些累,她喜欢打机锋,按理说张策的事,她不该同她说的太多,毕竟她还是个年轻少妇,又与张策年纪相仿,委实不该说这些。
张若晴又一直说自己勾引张策,她是该避嫌的,但定国公夫人却完完整整的说给她听了,想是打了让她去劝劝他和凝雪的主意。
“策哥儿想有了官职再成亲。”定国公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垂了眸子。
陈琬琰颔首,“男儿有志是好事。”
她不想再同定国公夫人多言,这都不是她该管的事,定国公夫人掌家几十年,家大业大的,若是连个齐家姑娘都处理不好,她也打理不好这偌大的国公府。
无论是之前的套话,还是刚才的试探。
她今日已经说了太多,倦的很。
她若真想处理了齐家姑娘,只需要让小丫鬟挑拨张若晴几句便可,只要让她看清齐家姑娘的心思,就不会再像个傻狗一样给人递遛狗绳了。
再不济言语敲打敲打齐家母女,总之她有的是法子,轮不到她义愤填膺的去当那个狗的嫌的多事人。
她脾气是一点就炸,但她也有自己的分寸,她将陈家的事揽下是因为陈家没长辈,张若华又斗不过秦氏,张家的事可没她置喙的余地,人家是姻亲她去多嘴算个什么事。
至于张策的何时成亲,那也不是她管得着的,她又不是大海,能管那么宽。
定国公夫人见她不接茬,也不纠缠,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陈琬琰是个聪明的,该如何做她心里也有数。
她就是不想张策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多,陷的太深,明知是不可能早日回归正途才是正经。
张策成日泡在青苹果乐园与她厮混,给他安排好的官职他一推再推,就是不肯去上任,她想让陈琬琰劝劝他。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陈琬琰便告辞离去,定国公夫人让她跟前的大丫鬟送她出府,她自己则去了张若华的院子。
陈琬琰跟着丫鬟走,路过一处小花园,果然见张策穿了一袭茶色常服等在一边,她心里知晓是定国公夫人安排的,否则她跟前的丫鬟不会带着她绕路过来。
齐家姑娘果然如她所言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盯着张策瞧。
张策看到她便径直走了过来,见她并无不妥之处,心下微松。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他母亲跟前的丫鬟来跟他说,陈琬琰处理完将军府的事又来府上了。
“将军府的事儿处理完了?”他问道。
陈琬琰颔首,“烧了几间屋子,也没多大事。”
张策轻笑一声,这人口气大的很,半个将军府都烧没了,在她眼里只是几间房子。
“听长姐说,陈侧妃与你起了冲突,你可还好?”他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又围着她转了一圈。
陈琬琰好笑道:“你这是怕她又打我?”
“嗯……”张策闷闷的应了一声。
她收了笑,“我有那么弱?”
张策摇了摇头,她在某些方面很厉害,便是男子也不如,但他不想再看到她奄奄的样子,她疼他也跟着疼。
本以为那日之后他就能放下她,可是不能啊。
今日一听说陈侧妃也去了将军府,他心里有多慌只有他自己知道,急急忙忙的赶去了将军府,她已经走了。
“上次不是说要入仕,怎么一直没去。”陈琬琰问道。
张策的眸光闪了闪,“与一个闲职比起来,自然是乐园的吸引力更大。”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她在乐园弄出的一系列动静,他觉得有趣的紧,他本就是个纨绔公子哥儿,哪里有热闹哪里钻,他在乐园的核心位置,自然是要围观。
尤其是自己亲自参与的成就感,让他感觉十分充实。
至于父亲给他安排礼部的那职位,不过是个闲职罢了,却要日日去点卯。
“闲职就闲职呗,等礼部司有空缺再调换进去。”
礼部的礼部司管礼乐、仪式、教育、制度、衣冠、符印、册命等,是礼部最好的部门,不过一个萝卜一个坑,安置完新科进士进去学习,暂时没坑。
定国公的意思是先去其他部门挂个闲职,一有空缺就把他放进去,但他轴着不肯去报道。
“母亲叫你来劝说我的?”张策不悦的问道。
“国公夫人才懒得管你,”陈琬琰故作不经意的朝齐大姑娘看了一眼,刚好与她的目光对上,她问道,“那姑娘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