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秦氏母女通敌。”赵锦锡脸上的柔柔笑意褪尽,一脸的严肃认真。
“这鬼话殿下都信?”陈琬琰叹了口气,“没证据的话可不要瞎说,殿下是瞧着天太热,说冷笑话来替我降温的吗?”
赵锦锡阴沉着脸问道:“你出生时蒙军犯境引开了你父王,秦氏开了将军府的大门,太子要与你定下婚期时,陈琬瑛推你下山坡,蒙军又犯境,京都物价暴涨,他们也没闲着,你说巧不巧?”
“边境时常有战乱,抢掠物资,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陈琬琰淡定的回答道。
“是她们母女通敌,还是你陈家叛变,将他们推出来当替罪羊?”
赵锦锡还想问问她粮价暴涨的事,二皇兄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项珐亮说许贵妃与秦氏母女合谋威胁他父皇下的赐婚圣旨,许贵妃也与蒙国有联系,但太子未除,他还不想将这个王牌亮出来对付二皇兄。
否则他很可能转投太子,反咬自己一口。
他如今还没有物证,就是想现在对二皇兄动手,也只能先憋着。
“殿下这话我可不敢接,他们三人本就不是我陈家人,否则我父王也不会不给袁琬瑛兄妹请封,就连属国也未曾册封过袁琬瑛。”
赵锦锡面对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厚脸皮,只觉得无比的好笑,“有项大人指认,你还敢说粮价暴涨与你无关?”
陈琬琰摇了摇头,“你被项大人利用了,太府寺里都是他的人,我如何能搅乱京都粮价,是你们先弄乱了物价,我预判到他们接下来就会炒粮,你和二殿下都得谢我,若非我早有准备,你俩都没好果子吃。”
物价上调也得根据物品稀缺情况来调整,太府寺又不是她家开的,她哪来的本事搅动的风云变色,她根本就是受害者。
他和二殿下可是在物价飞速上涨的时候,赚了一大笔,若非她转道去收粮,他俩这会儿谁也讨不到好。
纵然斗败了赵瑾瑜,他们没有准备能稳得住粮价吗?
一但粮价崩盘,朝廷拿不出有利的方案,蒙军与蕃军真的犯境,老百姓只会更恐慌,更要抢粮囤物,到那时边境也需要大量的粮草供应,朝廷拿不出粮,被有心人一煽动各地的起义军势必要崛起。
内忧外患,他们还争个鬼,江山都要断送在他们手里。
赵瑾瑜反应是最快的,她一开始收粮,他立马就跟着囤了货。
不过根据她的推断,他收粮的日子应当要比她早很多,他交给她的粮很多,但他跟着收的并不多,因此粮价并没有涨的很快,后来赵锦锋和赵锦锡一加入进来,粮价就迅速的涨了起来。
所以她断定,赵瑾瑜跟着她收粮很可能是在给她打掩护,还有很大的可能,她收到的一部分粮,根本就是他让给她的,所以她收粮的时候价钱涨的并不快。
她要是没收粮,那俩人就在京都傻盯着赵瑾瑜了,根本不知道储粮,京都粮价一涨,他俩就傻眼了。
至于那粮她收不收,都会涨。
那景睿帝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无所觉,还是在考验这几个皇子?
她发现赵瑾瑜将景睿帝的莫测心思遗传了个十成十,心思都诡谲复杂的很。
“你的意思这与你无关,都是项大人一手策划的?”赵锦锡轻笑一声,这说法恕他难以理解。
“不只是项大人,而是项大人与他的一帮狗崽子们,一起策划的。”
太府寺里不是他的门生,就是他的亲朋,除了他们能趁着二位皇子合力对付赵瑾瑜的时候,不停的跟顾家那些商人配合上调物价,谁还有那个本事呢。
“你认真的?”赵锦锡探究的问道。
“你心里已经有成算了吧,你的计划项大人知道多少,他给你开了多少方便之门,又知晓多少内情,才能将时机把握在那样准。”
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在进行的,一直到项大人入狱,京都的物价都在崩盘的边缘,徘徊数月才回归正常。
他们将赵锦锡和赵锦锋对赵瑾瑜必杀的决心拿捏的很准,所以替他们闹大赵瑾瑜外家的事,借着他们缺货的问题危言耸听,煽动百姓。
而这俩斗太子的好哥哥,压根没发现不对,还对百姓的反应十分满意就是了。
不用出太大的力,就有人替他们喊出废太子,物价上涨还大赚了一笔,美死得了。
估计这俩人到现在都以为,是对方出的大力呢。
等朝廷弹尽粮绝,蕃蒙两国打进来,看他们还美不美。
“我陈家满门忠烈,只有战死沙场,绝不会通敌叛国。”陈琬琰盯着赵锦锡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锦锡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赵锦锋等他走不见了,才从内室出来。
陈琬琰摇了摇手里的团扇,问道:“殿下现在信我了吗?”
赵锦锋抿着唇在她对面落座,陈琬琰伸手将赵锦锡用过的茶盏挪到一边,取了个干净杯子给他倒了杯清火茶。
“还恼着我吗?”陈琬琰问道。
赵锦锋已经从秦姨娘口中得知了全部真相,秦姨娘唯一的要求就是留晟儿一条命,如今秦姨娘已经关在笼子里被狗吃了,晟儿被送去了安国寺当了个小和尚。
“我恼你什么。”赵锦锋自从知道了真相,处在自我怀疑中许久,整个人也少了些傲气,气质倒是有点真正的柔和了。
从前他的温润总给人有点假假的感觉,明明就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非要故作和煦好相处的模样给人看。
“事先没通知你,让你面子上过不去。”
赵锦锋饮了口茶,“罢了,你若事先通知了我,怕是就敲不上登闻鼓了。”
若是她说了要去拆穿陈琬瑛的身世,他一定会拦着,而她说出的理由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等他去查,说不定还未查出真相,就被三皇弟阴了,他和她估计都将成为刀下冤魂。
如今经历了这些,磨掉了些他身上不可一世的傲气,总比跌个大跟头好。
况且旁人也不知道他不知情,也没甚丢脸的。
“殿下能想明白我很开心。”陈琬琰真诚的说道。
赵锦锋并不是庸才,让他当皇帝盛世守业不难,可这江山被细作渗透了几十年,早已经千疮百孔了,他守不住。
她希望他有一天能看清自己的不足,那个位置并不适合他。
“殿下想过,不争吗?”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赵锦锋眼中有一瞬的迷茫,在皇家死了的兄弟才是真的兄弟,他们从出生就在争,没人信你不争,若不努力争,不说留不住富贵荣华,便是命都保不住。
现在她问他有没有想过不争。
皇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争难道等死吗?
“生而是皇子,不争也是争。”他有的选吗?
若是大皇兄还在,他待人宽厚,也许他不会争吧。
只是赵瑾瑜年纪太小,所有皇子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都不服他出生就是太子,都想争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各家争了一二十年,不知废了多少的人力心力,如何说不争就不争?
陈琬琰点了点头,别说是皇家,就是大户人家争财产,子嗣相互打闹也是极正常的。
她陈家不也是吗?
没有赵瑾瑜时时相护,她在京都根本活不久。
但这夺嫡就像吃鸡,不是英勇钢枪就能拿第一,浪到飞起的英勇,能刚的过实力超凡,苟在草丛里蛰伏的选手吗?
她决定给赵锦锋提点建议,“殿下何不先放下执念,领略一下赵国的山水?”
只要他不盯着赵瑾瑜,也许就会发现潜藏在赵国的危机呢。
但这话她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只能隐晦的提醒他不要总盯着赵瑾瑜一个人,要多看看这个国家。
“你还说不是在为太子谋划?”赵锦锋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若是往日他语气中一定会含怒气,但他今日竟然十分的平静。
“我没有为他谋划,我为的是我自己,之前的事二殿下将后果想清楚了吗?”如果世道乱了,国将不国,她又能过的好吗?
她帮赵瑾瑜纵然有私心,可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她没帮上他多大的忙,他有能力解决问题,反而是因为她才甘愿入困境。
他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即便是她不提出补贴粮价,以他的本事,也能逼的他们交出粮食稳住粮价,她不过虚提了一嘴补贴粮价,他就能立刻写出奏本,将手中的粮食交付于她。
他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稳住了粮价,还给自己挣的好名声,又保了他们二人从景睿帝跟前全身而退。
她也为粮价的上涨,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她父亲掌兵,她就不适合做粮草生意,他把压在她身上的粮食担子卸下,让她一身轻松。
至于调控粮价,她只想的出拿出足够粮,再补贴一部分粮价,将粮食慢慢补贴回正常的七钱,至于需要多久能稳住阵脚她心里也没底。
将粮价抄底再逐步回升都是赵瑾瑜想出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办法见效很快。
她格局太小,没有赵瑾瑜的魄力与能力。
她有的不过是现代的知识,但也仅限于纸上谈兵,但她稍稍一提他能领会其意,并且能想得到各种突发情况,并想出了应对之策。
之前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赵锦锋自是想清楚了,“父皇许久不曾召见我了。”
父皇一定是查清楚了前因后果恼他了,这也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只顾着斗太子,置江山社稷与不顾,他有错。
“殿下不如去同陛下主动认个错,陛下是个好君王,也是个好父亲,殿下做错了事,就该去求他的原谅。”陈琬琰劝道。
赵锦锋也不是没想过去和父皇认错,只是这罪责实在太大,他怕他担不起,若是坦诚了自己的罪过,承认自己设计陷害储君,才惹出了大乱子,他日后想再争储就难上加难了。
他不敢赌。
他背后那么多支持他的人,还有他在宫中的母妃,他输不起。
“殿下只需要将你不该拿的银钱交出即可。”
陈琬琰直起身子,一手撑着几案,将大半个身子向他凑了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太子殿下并未在朝堂上发过言,父皇恼的是殿下不该跟着搅乱京都物价,发不义之财,置黎民百姓的利益于不顾。”
赵锦锋被她捏了脸颊,怔愣一瞬,略不自然的别开头,他怎么感觉自己像她儿子一样。
“别动手动脚的……”
陈琬琰笑了笑,赵瑾瑜让他转述的话她已经带到了,至于赵锦锋听不听她是管不着了。
赵锦锋第二日就跪在了景睿帝的寝宫前,数了自己的数宗罪,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更是将自己在物价暴涨时赚得的银钱,如数上交给了景睿帝。
许尚书亲自在朝堂上提出请求,要将梁沈几家被罚在家的大人官复原职,还在太府寺给他们几家的后生留了位置。
景睿帝这才高兴了,这才对嘛,父慈子孝,兄谦弟恭,前朝后宫一片祥和。
景睿帝淡淡扫了眼依旧在稳坐朝堂,不发一言的赵瑾瑜,这性子像他!
隐忍、大度、智商高。
刨根究底有时候并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尤其是自身实力不足的时候,更应该蛰伏起来增强自身的实力。
他又冷凝着眼看向赵锦锡,弟弟没追着不放,兄长以身作则,夹在中间的也该有样学样了吧!
赵锦锡接收到景睿帝的目光,也知道瞒不过父皇的眼,暗骂了赵瑾瑜一句小王八犊子,这样也能忍,日日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装模作样的!
下了朝就跪在景睿帝面前,哭天抹泪求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