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虞非离这话,冥漠雪顿时愣在了原地。
看了冥漠雪的反应,虞非离的眸子中,便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这情绪很快就一闪而过,让人根本来不及捕捉。
虞非离在心里自嘲的一笑,而后又对冥漠雪道:“看来本王的名声,的确不大好。”
虞非离说到这儿,神色突然一敛,凝眉看向云达赋道:“齐家治国平天下,云大人身为御史中丞,更应当以身作则,否则又如何能监察百官?”
虞非离虽然是郡王,但是他的名声一向不大好,云达赋虽然对其礼仪周全,可是心里对虞非离并不信服,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他。
今日虞非离说出这般话来,云达赋就有些不喜,认为一个名声如此不堪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他。
不过一个眼神,虞非离就读懂了云达赋心中所想,虞非离冷冷一笑,道:“怎么,云中丞觉得,本王这话说的没有道理?”
云达赋心里虽然这么想的,却不敢这么说,赶忙道:“不不不,老臣并无此意,昭阳王千万不要误会。”
“既然如此……”虞非离说着顿了顿,瞥了司徒策一眼,又后才又对云达赋道:“那云中丞就来说一说,你是如何认定,弱水就是谋害云夫人的凶手的。”
虞非离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维护云弱水的,云达赋不是看不出来,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方家不能得罪,又无端蹿出个昭阳王来,云达赋一下子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这……”
云达赋犹豫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虞非离见了毫不在意的一笑,道:“云中丞怕个什么,若非赶巧,本王正好在司徒那里,今日这桩事本王碰不上也管不着,可既然撞见了,本王总不好看着云中丞诬陷无辜,是不是。”
云达赋一听虞非离这话,就知道今日之事不得善了了,虞非离一句诬陷无辜,就意味着他相信云弱水是无辜的。
云达赋还没开口在说些什么,云老夫人听到这里突然出声道:“那昭阳王的意思,是相信弱水是被冤枉的了?”
云老夫人能这么说,就是有意想替云弱水出面,想借着虞非离的身份,将云弱水同这件事撇清。
这也是目前来说,唯一一条不用牺牲云弱水,还能不得罪方家的方法了,当然,这只是云老夫人的想法罢了。
昭阳王含笑看向云老夫人,道:“本王可没有办法,不过……”
虞非离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司徒策道:“不过司徒倒是应该想出办法了。”
众人的目光,又随着虞非离,看向了司徒策。
就见司徒策正用裹了白帕子的手,拎着那件小孩衣裳看。
司徒策不理众人的目光,只对赵大夫问道:“你就发现,只有这件东西,上面有零陵香?”
赵大夫不知司徒策是谁,不过却是听出司徒策是大夫,同行是冤家,赵大夫本是这方面的圣手,又见司徒策年纪轻轻,心里不免生出了轻视的念头。
“难不成你这后生,还能寻出什么地方有零陵香?”赵大夫这话的语气,就有些傲慢了。
难得司徒策没有与其计较,却也没有理会赵大夫这话,对云达赋问道:“半个时辰之内,都有什么人碰过这件衣裳?”
云达赋下意识回道:“除了找到这衣裳的赵大夫,就只有某摸过了。”
赵大夫见司徒策竟然不理他,还如此轻视于他,心里就有些不快,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司徒策好像没看见一般,又道:“既然如此,就请云中丞,派人准备一摞油纸来。”
云达赋听了一愣,“司徒郎君要油纸做什么?”
“你们不是想要查到,还有谁碰了那零陵香了吗,某自然是帮你们找出,还有谁摸了这件衣裳,或者摸过零陵香的人。”司徒策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云达赋道。
云达赋的老脸一红,这才又派人去取些油纸过来。
原本云达赋根本不愿,将这件事再查下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云达赋自然也察觉到,这里面有些不对的地方,原本只推出一个云弱水便是,可这么一查,还不知道要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可是云达赋看着昭阳王,一直用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他,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适才昭阳王,似乎是在开玩笑,对云弱水所说的那句,府上还缺一个王妃这话,谁都看得出昭阳王的意思。
昭阳王这般明显的偏袒云弱水,查出的结局又怎么会与云弱水有关。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司徒策所要的油纸就取来了。
司徒策看着那一摞油纸,这才开口道:“你们一个一个人过来。”
屋内众人都是一愣,不知司徒策的意思。
还是冥漠雪笑了笑,头一个走了过去。
司徒策抬头,对上冥漠雪带着笑意的目光,唇角也挑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司徒策拿起一张油纸,对冥漠雪道:“将你的双手,在油纸上重重的按一下。”
难得司徒策说了这么多话,冥漠雪笑了笑,竟也开玩笑的道:“怎么像是在签卖身契。”
司徒策又是微微勾了勾嘴唇,倒是原本远远坐着的虞非离走了过来,低声对冥漠雪笑道:“那这张油纸,本王怕是要拿走了。”
冥漠雪抬头看向虞非离,“昭阳王这话,是何意?”
虞非离微微一笑,“昌乐坊新芜巷的春花,拿走本王那么多银票,难道不算本王帮着赎了身吗?”
冥漠雪听了虞非离这话,下意识的微微低了头,眉头就是一挑。
虽然早前,因为看当日,隐在帘后的一抹浅紫色衣摆,冥漠雪虽然有怀疑过,却是真的没有想到当日那人就是虞非离。
冥漠雪意外的情绪,不过一瞬就敛住了,又抬头对虞非离道:“昭阳王的话,怎么我都听不懂?”
虞非离一笑,闭口不答,只是眼中带笑的看着冥漠雪的眼睛,冥漠雪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着。
司徒策听着两人的话,看着两人相触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不快,插嘴道:“名字。”
冥漠雪正同虞非离对视,突然听到司徒策的声音,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就见司徒策根根分明的手指,正指着那张她印过手印油纸的一角。
冥漠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赶忙拿起笔,笔尖才落下写了一笔,冥漠雪的手就顿住了。
虞非离低头,就见那张油纸上,黑白分明的写了一个点,不是云字的提笔。
冥漠雪自嘲的摇了摇头,“冥漠雪”三个字,只怕日后都没有机会用上了吧,冥漠雪想着,默默用一横,将笔误的那一点掩盖住了。
司徒策同样将冥漠雪这般举动,也看在了眼里,见冥漠雪放下笔,径自拿过那张油纸吹干了上面的墨渍,放到了一边。
“想证明自己清白,就动作快点,你们不睡,我还要回去睡。”司徒策扫视着屋内其他几人,冷冷的道。
云达赋听了司徒策的话,也看了云琳琅她们几人一眼,就见她们竟没有一人,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不禁蹙眉道:“按着排行,琳琅你先。”
云琳琅听了云达赋这话,不由得有些心虚,然而她还是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看着适才冥漠雪一般,在另一张油纸上按下了双手掌印,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是紧紧抿着唇的云画眉,惴惴不安的云绛唇,看着有些心虚的阮氏,便是李婆子和周婆子两人,也都上前一一按了掌纹,写了名字。
适才在方氏屋里的,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就这么几个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都写全了。
司徒策看了一眼,满桌子的油纸,这才站了起来。
司徒策这一动,屋内众人的眼睛,都随着他而动力起来。
司徒策宽大的白衣,将他的手盖住,他的目光淡淡的,扫视着屋内云琳琅几人,却让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现在你们主动出来承认,我想昭阳王也懒得再多做计较。”司徒策这话说的,就有些冷意了。
司徒策这话还未落音,虞非离就道:“本王只是不愿看到,有人平白被冤枉罢了,至于其他,那是云中丞的家事。”
冥漠雪听了虞非离所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若真的如虞非离所说,这些都是云家的家事的话,那他现在插手算个什么鬼。
司徒策的话说完,并没有人接,虞非离的话说完,也没有人接。
云老夫人见了眉头就是一蹙,而后便道:“既然如此,司徒神医,还是继续吧。”
云老夫人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云达赋,便闭上了嘴。
司徒策听了,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浪费时间又何必呢。”
司徒策说着,径自取了一盏灯过来,将灯罩除去,将冥漠雪按过掌纹的油纸放在火上小心的烤。
司徒策此举,让众人很是诧异,倒是冥漠雪见了微微笑了笑。
“司徒神医,你这是再做什么?”云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司徒策头也没抬,只道:“那零陵香中,含有一种叫做香豆素的东西,只要摸过零陵香,香豆素就会附着在人的手上。”
司徒策说着,拿起冥漠雪的那张油纸,让众人看了看,上面除了有些被熏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司徒策什么都不说,紧接着又拿起一张,又在火上烤了烤,可这次,竟然发现那油纸上,有一层白色的颗粒在上面。
众人看了顿时愣住了,想要再看那张油纸上面,写着谁的名字,可是就见司徒策好巧不巧的,压住了的写着名字的那一角。
接连剩下那几张油纸,司徒策都一一用火烤过,有的上面什么都没有,有的上面便有那白色颗粒。
等到司徒策手上再没有,没有用火烤过的油纸了,他这才将灯罩罩了回去。
“老夫人,云中丞,这张是四娘子的,上面并没有白色颗粒,证明她没有碰过零陵香,至于其他这些……”
司徒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虞非离拿走了他手上的那些油纸,一页一页的翻,还一边看一边笑。
“本王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这叫什么,贼喊捉贼还是什么?”
虞非离说一句,云达赋的脸就黑一下,冥漠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云达赋,像是看着一个小丑。
冥漠雪对云达赋本就什么父女感情可言,想起刚才为了前程利益,冷漠的对待她的云达赋,冥漠雪冷冷一笑。
这件事,要不要这么轻易的揭过?
这个念头在冥漠雪的脑子里闪过,随即冥漠雪道:“阿爷,既然真相已经摆在这里了,那么就请阿爷为弱水做主。”
冥漠雪这话一开口,就意味着,她不愿就这么轻易算了,这么轻易放过某些人。
云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又皱了皱眉,这个孩子太执着了,想用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却对抗云达赋,对抗方氏,对抗方家,又怎么可能行得通。
云老夫人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她是不是,就不应该抬举云弱水,就任由她自生自灭?
想到这儿,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自始至终到底是她走错了一步,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云老夫人心里隐隐有个预感,云家不会再平静下去了。
听了冥漠雪的话,一直沉默了许久的方氏,突然开口道:“阿郎,你也要为我做主,我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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