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所在的客栈不远,泠九很快就到了。
不过客栈外有道视线向他的方向扫过来,那视线的主人小小的,估计还没巴掌大。
泠九对那道视线没有多注意。
兽人的客栈可以带宠物,但是他带着林狼王时,那些来往的兽人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泠九惊讶这里的客栈居然有给宠物提供单独房间,只要用精神力看一眼,给宠物用的设施就要更花哨一些。
他甚至看见了疑似逗猫棒的玩意儿,摆在客栈柜台后面的售货架上。
泠九径直上六楼去找师姑。
他敲了敲门,琅琊让他过去。
一开门,就能看见琅琊在磨搓自己大刀的刀刃,她精神状态并不好,像极了熬夜打了一整晚游戏,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在给队友擦屁股劝架。
对比起龙人女王,他师姑的伤势肉眼看不出来,小姐说她内伤很严重,不吃药强行奶好就得好好养些日子。
“师姑,是龙人女王做的?”他坐在琅琊正对面,将一支生命药剂用手盖着,推到对方面前。
“是她,并且她放水了。”琅琊对自己没打过女王的事没表现出多懊恼,如果女王不放水,她难保能活着。
琅琊拿起那瓶药剂,看了一眼后问:“这是什么?疗伤的?好像药效很不错的样子?”
“是。”泠九刚回答,她就把药瓶打开喝了,完全没有顾忌那瓶药有没有放什么毒。
琅琊这么做,一是迫切的想要伤恢复,二是对小九比较放心,三是哪怕小九有什么条件,她答应就是。
亲师侄嘛,能帮尽力帮。
“这药不错,你有事要我帮忙?”琅琊问道。
“没有,但是师姑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泠九反问。
看来她这师侄是没什么要她帮忙的,琅琊非常想教育一下他不要这么随便的给别人东西,但想到对方的外表和年龄不成正比就没多说什么。
反正是对自家人好,那无伤大雅,老大不小了对外还一口一个姐姐的泠九,琅琊很放心他不会吃亏。
“我找到小风了,这上面有他血液的味道,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她抛出一袋兽人推销的最好的那种药片继续说,“我天生对血液的气味敏感,不会认错。”
随后她又扔出来另外一包药片,是药效比较一般的。
“这个上面的气味不是小风的。”
琅琊继续扔了包新款的,据说兽人用效果更好些的。
“这个上面的味道…”
琅琊沉默了片刻,想着泠九应该已经成年之后才说:“上面的味道和小风很像,就像…”
“血亲一样。”
琅琊看见对面的孩子眼眸一瞬间变暗了,不过那双眼睛本来就没多少光折射出来,现在看上去只是更加阴郁。
泠九在听见有他师叔的消息后就让小姐帮忙看看位置,起初他还没怎么在意,毕竟当天他不在现场,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然后就听见了这个消息。
他这边要比琅琊的情报更具体些,他不能从小姐那些形容里面找到些好的来让自己冷静。
“哦…”没有意义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
小小的身体从板凳上站起,然后在琅琊的注视下从六楼窗户跳下去。
林狼王跟着他一同跃下,将他稳稳接住。
“小九,你知道小风的具体位置是吗?”琅琊紧随其后从高空跳下,喊出信使鸟追上他的身影。
泠九伸手指着一个方向,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风逸天在哪儿,小姐就是他在这里的眼睛,他看得远,也比别人看见的更多。
他把再花抓在手里,他有点疯魔了。
“先生,那些伤口可以用贤者之石治好的,你不用担心你的师叔会留下什么病根…”
“先生?”
小姐感到泠九前所未有的混乱。
泠九没发出任何声音。
周围静谧如雪夜。
“为什么那么多人里,你偏偏找上我?”罗蔓薇始终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被女王看重的。
“那只是,王的嬉戏而已,那些兽人巴不得我一高兴,给他们生个雌性龙人蛋。”
龙人女王慢悠悠的说,从容的就像脚下土地只是她手掌上的玩具。
“龙人五百年才成年…”她带着笑意的眸子在阳光下耀眼夺目,那些光掩盖了里面沉溺的少许幽暗。
“我曾经有个比我大一千岁的哥哥,雌性龙人比雄性龙人更加强大,也可以确保血脉纯粹的流传下去,所以在很久以前女皇在生命将熄时生下了我。”
“她给我了一百年时间学会所有王应该学会的东西,那一百年我过得很快乐。”
她直视着天空的太阳,那刺目的光芒,远没有她闪耀。
“知道我哥叫什么吗?他叫星芒,而我叫日耀,女皇一开始就没有对他寄予厚望,不过他那样的废物,差点如了女皇的愿,把我杀了。”
龙人五百年成人,那个能被称为母亲的人,只留给她一百年的时间和一个一千多岁的敌人。
女皇不想她活下来,于是在生命消逝后,连为她的离去悲伤哭泣的力量都没有留下。
“我当时以为我哥对我很好来着,不过我该庆幸自己是龙人…还是庆幸他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阴暗。”
“这具身体,真是好用,我以为我会死呢,谁知道龙人之间的实力差距那么悬殊。”她说着,一旁的女仆将一碟点心端上来。
女仆也是龙人,但是血脉在长时间的演化后退化了,当年别人都以为她是颗死蛋,被女王搬到房间里每日输送能量孵化的。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这个国家?”罗蔓薇不理解她这么强大的生物怎么不选择自由。
“这片世界很小很小,小到我不知道哪里能去。”她看着天空,继续说。
“女皇一定是认为,我会死在我哥手里,那样等以后龙人的血脉退化,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为了某个使命而诞生的龙人了。”
“日耀,所以你当时选择我,是因为我是个人类而不是兽人?认为我可以带你去人类生活的地方?”罗蔓薇又问。
“…是这样。”日耀语气轻松的回答着,但有那么一瞬罗蔓薇看到她展现出来的迷茫。
“可是我不能带你去人类生活的地方…”罗蔓薇没有这片时空裂缝的人类身份,她是异界行者。
她只能带着她离开这片世界,离开她的故土。
“没关系。”日耀没有失落,她的目的也不是单纯的从一个无趣的笼子到另一个无趣的笼子。
“和我讲讲你的事吧?”
“我的事吗?”
那说来话长…
那得从一个小女孩说起,那个小女孩,眼睛十分明亮。
她眼里总是有压抑的好奇,想去看一眼墙的那边到底有什么。
在这里生活的她是否被赋予特殊意义,也只能从其他人嘴里听一些模棱两可的句子。
有间屋子她不能去,她也不能带着别人去,能去的人也不会带着她进去,几个月前有人带着她去了隔壁的屋子,她听见墙壁对面传来…
让人害怕又忍不住想靠近的声音。
她在一年前收到了一个非常喜欢的礼物,想带着那件礼物一起来看看隔壁的东西。
她想让她也听见。
她现在每隔半个月就能听见一次那种声音,她想过去看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声音。
如果她老实听那些人的话,可以趁着帮他们干活的时候趁机多在门外站立驻足。
今天,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发出那样痛苦的声音。
她鼓起勇气和对她最好的姐姐说话,但却看见了对方眼底的黑暗。
“若叶,为什么会问这件事?”那个会给她带糖果,给她取了属于自己名字的姐姐冷漠的说着。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若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那件事是大家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说也不能说出来的事。
这比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问题,还要令他们抵触。
她小小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若叶沉默着抓紧自己的上衣衣摆,等着姐姐的训斥,但是她什么都没有等来。
周围的静谧,被一支锋利的飞箭刺破。
那支飞箭穿透了天空,若叶看着头顶的太阳被它搅碎,看见植物样的怪物在天空中蔓延。
她听见姐姐的尖叫声,那个声音很快消失了。
脚边有她每次进入房间都能看见的东西,只不过它们流淌在外面,没有被放进盒子。
“药如果这么流在外面,会很浪费的。”若叶蹲下身和发不出声音的姐姐说。
“姐姐这样浪费会被惩罚的。”
她没有意识到面前的,比她更高大,更有意义的生命消逝了。
她看见怪物撕开了那扇门的一角,她的视线被门破损的裂痕深深吸引着。
若叶抬起手伸向那个方向,小小的手掌触碰着那道裂缝。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那些人模棱两可的语言里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到底藏了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若叶听不见其他人惊恐的声音,药已经铺满地板,她踩在上面,找不到干净的地方。
但是她很高兴,她顺着门开裂的地方钻进去,看见比她去的那个房间还要多的盒子。
若叶踩着一串鲜红的脚印走过去。
看见一个留着白发的人类躺在椅子上,身体被束带绑死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很疯狂,眼神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装着。
她看见两个人类比她晚一点过来,她乖巧的趴在椅子边等着,和椅子上人类不同的是,她的眼里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