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少年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在雨中切断争鸣的野兽。
“我…”万界之书啄了他一口,像在警告他不要胡思乱想。
“完成主人交给你的任务。”现在小姐不在,万界之书可以暂时充当小姐的作用提醒其他式神。
总司眼里的挣扎消失了,和剩下的桀骜一起。
刀光在夜幕中画出月亮的影子,他踩着雨幕靠近围堵风逸天的野兽。
只是一瞬间,来自远处的悸动让他不自觉的将视线挪向遥远的黎城。
在对方拒绝自己提出的建议后,他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低头查看,有根锐利的角趁他走神时从身后刺过来。
那根角上没有血滴落,但他摊开的掌心鲜红无比。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狠狠划过一笔,勒紧脖子后留下的痕迹里向外翻涌血液。
总司蹲下身剧烈咳嗽起来…
【苏小九!】
黑色的女人紧跟着他,对方脚下的土地像坍塌的积木,一块块旋转着拼接起来。
他和对方之间相隔的空间也被当做积木那样抽走,出现的裂隙又互相黏连,导致他和对方的距离一直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拉开。
那些堆砌起来追击他的大地像极了月神当时围堵他的手段。
几天不见,这破镜子难道快成神了吗?
很快泠九就发现,对方并没有一定要追到他的意思,对方身上的杀意和那天相比弱了很多,但是是那种,猫捉老鼠时的感觉。
年幼的神在戏弄他。
“很好…就这样跟着我吧!”泠九让林狼王继续跑给总司争取时间,让对方能尽快处理好师叔那边的事。
泠九试着在观镜抽开的积木里填上其他规则,被抽空的大地中突然被云雾填补,女人踩了个空掉进两块大地的间隙里,险些从这片大地上掉出去。
不过祂身上那些血管支撑着自己,飞快的越过沟渠,没有再继续抽掉大地,追击泠九的速度变快了些。
虽然看上去匪夷所思,落在正常人眼中的景象也只是一个裹着黑袍的女人飞快的追击一个坐在狼身上的孩子,但在祂们眼里,是纠结在地面的血管追逐着一团正在组合成自己模样的同类。
祂们就像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祂在黑夜和雨水中逃窜。
观镜好像玩腻了,祂的步子迈的更大,骄傲自豪的自言自语。
【你看到了吗?】
【我马上就要,追上你了】
【请…】
看看我吧!
泠九不知道祂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长出来。
“向左侧躲!”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就看见一截蠕动的血管从空气里探下来,与地上生长出来的血管一起,组成了涌动的桥梁。
泠九看见桥梁将他围绕,却没有看见记忆中与观镜重叠的眼眸。
他看见那颗心脏在跳动,却没有看见眼睛和触须。
【你不是观镜?】
不知为何泠九感觉一阵窒息。
【你是…月神?】
在他落下疑问时血管向他刺过来,现在在他的眼里,那其实更像一条黑色的字符,字符撕咬他周围无害的字符,然后扑向自己。
他看见字符被另外一团小小的东西咬住,然后扩展开,将咬住自己的东西撕碎了。
“主人,把我换过去!”他听见总司在和自己传话。
【不必了…】
他现在终于可以勉强抬起手了。
他手里抓着破魔,对着眼前形似月神的“怪物”掷了出去。
泠九看着那个“怪物”死去,临死前挣扎着将手探向自己,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言而无信。
他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昏了过去。
年幼的神躺在镜子里休息,祂需要些时间成长,半透明的神格在祂体内,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一只苍白的眼睛半敛着在铜镜上滑动,看着遥远的彼方,自言自语着。
【苏小九,我必须杀死你】
…
泠九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他被人撕扯着切成肉块,装进袋子。
他很痛,非常的痛。
但是醒不过来。
『你也觉得累了?』
他听见自己的老大哥不是很上心的声音。
『忘记痛的意义,就不会痛了』
这话很恐怖,但是很有用。
『这是你得经历的,别人帮忙也没用』
阿纳塔在摸他的头发,对方的手不像是手指,而像顺着皮肤刺进来的细针。
构成他的字符退出一条道路让对方更好的进入,复杂的字符拆开又彼此连接,画上更多的痕迹。
泠九感觉身体里多了些属于对方的东西,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他们连接在一起了。
【我杀了月神】
九爷没想过,居然有一天,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会遏制不住的自责。
【我杀了一个,把希望托付给我,为我阻挡观镜的月神】
泠九由衷的希望月神复活,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希望自己可以帮月神复活。
『你…』
阿纳塔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我又害死了一个追逐着注视着我的…生命?】
他失去太多的东西,以为不会再有什么能丢弃的,虽然并不在意,但当真的失去时窒息感如此真实。
『你没有害死那孩子,放松一点…』
阿纳塔的话让他没那么内疚,泠九也终于有心情去看对方坠入自己身躯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他好像能感受到对方藏在身体里庞杂的知识了。
『教导你如何成为更好的因律生物?』
『叫做怪物也是可以的』
他这样无所谓的样子让泠九发出一声苦笑。
随后是彻夜的无眠。
…
泠九醒来后已经是下午,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绝对是他有史以来睡过最长的一觉。
他被绑着锁在床上,床下是同样被锁着的总司,后者垂着脑袋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蓝色的头发散下来,遮住周围可能飘来的视线。
林狼王身上也缠着锁链,看起来有些不安,他身前还有一盆肉,表面有些缩水。
如大爷说的那样,小黑兔子好端端的藏在他的头发里,只是有些虚弱,被那样的攻击撕裂身躯好像对它来说只是轻伤。
感受到泠九醒了,小黑兔子还爬出来跳到床上试图去啃锁链,如果不是前者制止了它,它能把其他人身上的链子全部啃了。
泠九身上的东西除了衣服都被放在旁边的茶桌上,捆住他好像只是为了限制行动。
“小姐?”他喊了一声同时往空间去看,看见一个巨大的仪器正在不断的打印文字,周围堆砌的纸好像永远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仪器安静的坐落在空间上方。
“好的!先生现在已经完成了突破性的进展!你现在身处一片破烂很多的时空裂缝里,是先生从来没有来过的时空裂缝!”
小姐的声音从那台仪器上传下来,雪里红小跑过来蹭他。
泠九看了眼大爷,大爷和黑杖都不见了,只剩下黑神和白神的残骸。
“需要我念给先生听还是先生自己看呢?”仪器身边漂浮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写着泠九想知道的东西。
“我自己看。”他把纸接过去,然后心不在焉的翻着“成就死亡手册”。
“祖师爷他们在这里啊…”
他翻到成就最后一页,从后面的奖品栏里拿出一条蓝色发带。
然后发带在他手中被分解,消弭在空间里。
“先生…?”小姐小心翼翼的问。
“我现在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控制其他因律生物了。”
他转着手里的时之轮,衔尾蛇在他手中乖顺的犹如兔子,太阳在时之轮的刻度中沉落,他看见前来送食物的五师姑。
五式端着一大盆处理过的生肉,若叶提着一盒“时界恐怖药膳”跟在她身后。
等她们进来,林狼王就威胁似的低吼,五式应该习惯了他的态度,依然把他盆里的肉换成新的,然后给总司喂了点水。
等她准备扶着泠九稍微喂些水的时候,对方睁开了眼睛。
“好久不见,五师姑。”
五式见他苏醒,很高兴的去拿若叶手里的食盒,郑重的从中挑出一碗泠九认为最难吃的药膳递过来。
他不好拒绝,咬着碗边喝了一口,是不知滋味的汤,酸甜苦辣咸都在里面,喝下去时嘴里残留着淡淡的甜味。
“五师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泠九没等来五式的回答,但是看见她用手做了几个手势。
“姑姑说她很好,谢谢关心她。”若叶充当翻译官,把五式手语的意思表述出来。
五式又很快的做了另外几个手势,若叶也一句句翻译给泠九听。
“姑姑说你醒了就可以去看爷爷了。”
“祖师爷找我?”泠九没有继续披他的乖男孩人设,轻轻挣开锁链,又将林狼王和总司身上的链子解开,把林狼王收好后就拿上东西跟着五式走了。
周围的墙壁有些二师姑家里装修的风格,简单大方,只是他的二师姑现在没有时间欣赏装修的壁纸。
总司一直没说话,一味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隔大半年,泠九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祖师五味子。
不过祖师的样子和以前很不一样,毛发和皮肤都是惨白的颜色。
玉貅站在祖师身边,已经是个挺拔的青年。
他看过来,眸子里的鲜红如血。
“祖师。”泠九闭上眼睛做了个没有意义的深呼吸。
五味子真正的模样,像他当时看见的那只飞离地面的生物,长长的须发缠绕在白色的剑上。
而玉貅,像头趴伏在地面的上古神兽。
“九小子,或者我现在应该叫你神?”五味子用淡漠口气的问他。
“苍白之王、时空裂缝之主,祖师,我永远也不想这样叫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