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执起阿兰的手,低低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如果真的喜欢便去吧,我这里不缺陪嫁丫头,如今我要做的事太多了,千头万绪的,并无心嫁人!”
阿兰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以?什么事能有嫁人重要?”
在她看来,像姑娘这样的贵女,嫁人便是这一生中的头等大事,长辈们在她们十三四岁时就筹谋着了,怎么能由着自己的心思不嫁?
青鸾脸上闪过轻飘飘的笑意,“以我这样的门第,又是长房嫡女,按说正是说亲的人踏破门槛的年纪,你可曾看到有人家前来相看?那幅'一念春风'把我捧到了天上去,可是娶妻娶德,只有纳妾才纳色,那些名门贵妇们自是看不上我这'天下第一美人'的虚名,更怕自己家的孩子落下个贪恋美色的名声。”
阿兰道嗔怪道,“姑娘,这都过去两年了,您还记得这事,等退亲的事过去了,姑娘多走动走动,以姑娘的品貌才情,自然有人争着抢着求娶的。”
许彪在外面赶车,街上嘈杂,青鸾的声音听不太清,但是阿兰情绪激动,又是个尖利的嗓门,自是听到了一些,心中暗道,这青鸾姑娘可真能作,主子都对她那样掏心掏肺了,她居然还想着相看男人,回头要告诉主子,当心让人挖了墙角。
青鸾又道,“罢了,对于那种贪恋美色之徒我也看不上眼,总之,我这几年都不嫁,你要是想嫁人就赶紧嫁吧,便是以后要守节,我也希望你能找个自己中意的,过一段举案齐眉的好日子,最好能有个孩子,也不至于意冷心灰……”
阿兰嘟起了嘴,拖长了声音,“姑娘,你都说的什么呀,都说到哪里去了!”
青鸾拍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不说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我肚子都饿了!”
她轻轻掀起车帘,果然已经到了,许彪将马车停在门口,“姑娘,你们在车里等着我,属下这就去买去。”
阿兰挑开门帘,递出两块碎银,许彪本想拒绝,但看见那只白嫩的手,情不自禁的接过来,顺便捏了捏她绵软的手心,阿兰心中一跳,伸出脚去踢他,许彪得手之后赶紧跳下车跑了。
阿兰的眼圈红了红,瘪着嘴道,“都怪姑娘,他武功那么高,刚才的话必是被他听了去,他——他这分明就是故意欺负我,您去给太子说,快些换了他吧,我觉得牛二就挺好的。”
青鸾笑了笑,“我可是一直都轻声细语的,是你自己大嗓门,怎么怪得着我?”
阿兰又急又气,两颗金豆子从眼中掉了下来,“姑娘是故意的,伙着那个登徒子一起欺负婢子!”
青鸾正欲哄她,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似是有人欺辱文弱书生,青鸾当即就来了火气,她二哥青竹就是个文弱书生,故而她从小便对文弱书生有着很浓的保护欲。
这辆马车只是寻常的马车,没有侯府的徽记,也没有姑娘家的马车那般华贵精巧,并不曾开着供女子向外面看时用的窗纱口,她只得挑起窗帘的一角偷偷向外探看。
窗外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哥儿带着几个彪悍的家丁,将一个衣着十分朴素的文弱书生给拦住了,书生手里拿着的早点被打落在地,大声叫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何故拦我去路?还撞翻了我的东西,你给我赔来!”
当先的家丁重重推了他一把,“怎么说是我家公子拦了你,撞了你?分明就是你他娘的撞了我家公子!还不给我家公子陪不是!”
文弱书生的眼睛鼓了鼓,一幅想骂人又不知道从何骂起的样子,青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呆子,就连这鼓眼睛的动作都和二哥一模一样!只是二哥这一招只对我使,对旁人他嘴巴可厉害的很呢!”
阿兰也凑了过来,与青鸾贴在一起往外看,不由惊道,“那个是,那个是沈家的大公子,是三姑娘的未婚夫婿,沈天诚。”
青鸾呆了呆,三姐的未婚夫?再过几个月就要嫁过去的沈家?怎么看起来如此寒酸?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三姐是三叔的嫡长女,三叔这些年极为勤勉,张罗着家中十几处的铺面和庄子,怎么给她找了这样一个人家?
青鸾的三叔是庶出的,青鸾过去是骄傲拔尖的性子,与三房的交情并不深厚,但上一世是她带累了侯府,就连一向息事宁人的三房最后也跟着一起家破人亡,她心中颇为愧疚,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捉弄着沈天诚,将他推过来又搡过去,言语粗鄙,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则轻轻摇着扇子,嘴角擎着笑,乐得看好戏。
“不许叫出声!”
青鸾出声警告阿兰,接着从身后掏出一物,阿兰张大了嘴,到底是没有喊出来,低声道,“姑娘,你怎么抓住它的,你要做什么?仔细它咬人!”
青鸾手中抱着的是云貘,阿兰直到此时才看清它的长相,毛色与以前见到的并无差别,脖子和鼻子都很长,看起来有些怪异,两只眼睛像两个小黑豆。
云貘像是回应阿兰一般,粉嫩的舌头像蛇信子一般长长地伸了出来,舔舔了自己的鼻头,顺便漏出了两排又细又尖的牙齿,挑衅地看着她,吓得阿兰身子直抖。
青鸾手指着那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轻声道,“去!”
云貘嗖地蹿了出去,刚从翠月楼出来的许彪就看到前些日子挠他脸的家伙,快如一道闪电,直直扑向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按着他的面门就是几爪子,那公子哥儿仰面倒在地上,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待那几个家丁转过脸来,云貘已蹿入路边的草丛里,跑了个没影。
“什么东西?”打头的家丁叫道。
他们将公子哥扶起来,血已胡了他满脸,许彪的嘴角直抽,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还有些印子,本来他是不在意的,现在生怕长不好被阿兰嫌弃。
沈天诚见出了变故,赶紧趁乱跑了,许彪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马车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车前。
“走吧!”
许彪一愣,“那,那东西可跑了!”
“它认路!”
许彪默默看了看乱成一团的贵公子和家丁,摇了摇头,小畜生野性这么强,也不知荀姑娘用了什么手段,竟将它收服了,还能自己跑回去。
阿兰心中好奇,“姑娘,那东西为什么这样听你的话?默琴天天给跟它留的肉,它可没怎么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