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早年被净身,又被豢养于萧皇后宫中,男儿的血性早就消磨殆尽,此刻却被激发出原始的野性,在腥红的火舌包围中,发出一阵浑厚有力的呼喊,他劈手挥开落下的横木,仅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药箱。
药箱颇沉,上面镶着铁皮边,已烧得滚烫,春望不觉疼痛,抱着药箱飞奔而出,快到门口时,一块木头砸在他肩上,他向前扑倒。
荀三爷只见一个黑沉沉的箱子飞了出来,却不见那个双眼如墨玉般温柔缱绻的男子出来,心中料到不好,原本他能将箱子抢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荀三爷高声道,“他就在门口边,为救明慧国师,他甘愿赴死,我们不能由着这样的英雄被烧成焦炭,拿水来!”
几个汉子被感动,齐齐喝了声,“我去!”
不等荀三爷动手,已经有人冲了进去,将春望拖了出来,哗哗啦啦几桶水泼在他身上,春望弓腰咳嗽了两声。
荀三爷道,“这位英雄还没有死,将他拖到后院水池子里去,给他降降温,等御医来了,好好给看看。”
青鸾这边也急得焦头烂额,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入梦术远不如祝由术来的实在,至少祝由术是可以救人的,或者这里伤的是另外一个人也好,明慧国师自然能救他性命,可偏偏伤的是明慧国师自己,就算有药箱在,她也不敢妄动,这多拖一刻就多一重的危险。
想到此处,她心念一动,她不知道怎么救,明慧国师肯定知道,此刻他正昏迷着,她可以用入梦术,进入他的意识之中,问一问他要如何做?她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让人守着以防有人打扰,隐匿在床尾纱帘后,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再次催动铜铃,明慧国师意识微弱,倒是极易进入。
等她睁开眼睛时,府上的刘大夫已经来了,同来的还有青竹。她无声无息的坐着,这两个人进来后,只看到俯卧在床上的明慧国师,裸露的肩膀和后背上,让人心惊胆寒的伤口。二人一言不合便攀扯起来。
刘大夫叫道,“这——这——我是真没有办法救,光是拔箭头就凶险万分,我可不敢拔,更何况箭头上还有毒,对于毒的成分我也不知道,无从下手啊,外边还有些伤患,我还是去外面看看吧!”
青竹一把抓住他,义正言辞道,“医者仁心,明慧僧人已经命在旦夕,你怎可推脱?你若尽力施为,又有何人敢怪你?你试也未试,就撇下他,莫说佛祖,我都不饶你!”
刘大夫气得直抖,他这些年给人看病,以权压人的,用钱砸人的,他可是见得多了,倒没有见过将佛祖搬出来说事的,还是在国师面前,这二公子,嘴上是有多不饶人。
青鸾敛声屏气,单手攥住明慧国师肩头箭杆的根部,猛一用力,稳稳将箭头拔了出来,另一手按住了伤口,“拿棉布,给我按住了!”
刘大夫和青竹互看了一眼,刘大夫从医多年,本能地扑过来按住了伤口,语带责备,“你哪里冒出来的?六姑娘有这手法,早干嘛去了?你不知道这带毒的箭头留在他体内,时间越长越危险啊?”
青鸾懒怠理他,翻身下床,打开药箱,依着梦中明慧国师的提示,拿出两个药粉包,倒了些在伤口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六妹,白当这么多年大夫,连个小姑娘都不如!”青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为青鸾鸣不平,堵得刘大夫说不出话来。
“鸾儿,你到底行不行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青竹嚷嚷着,却不敢上来拦青鸾。
“拿着!”青鸾将一块棉布放到他手中,“看着了没有,就像他这样,我一拔出箭头,你就按上去!”
青竹一脸的不可置信,“我?那怎么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连个蚂蚁都不敢踩,这血淋淋的,我看着就眼晕,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青鸾已经骑在了明慧国师的身上,双手攥住了第二支箭的箭杆,这支在后背上,位置比刚才那支凶险刁钻,更是马虎不得。
看着青竹想要后退,刘大夫不满道,“佛祖可盯着你呢!”
青鸾又快又稳地拔出了箭头,青竹想也不想便按了上去,温热的血带着些许的粘稠,他吓得声音都抖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动手,你怎么那么野蛮?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妹妹!”
青鸾急着给明慧国师止血敷药,哪里有功夫理他,她将一株药草揉成团,塞入明慧国师背部的伤口之中,刘大夫见她沉稳异常,动作坚定果敢,不禁侧目,这还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只可惜,人家是侯门嫡女,哪会从事他们这样低贱的行当。
待伤口的血止住了,青竹和刘大夫才腾出手来,刘大夫急急跑出去给府中其他人医治,青竹刚要开口说话,青鸾抬手,“我守着明慧国师,你去祖母那边看看,她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没有人照应她。”
青竹刚出门,默琴冲了进来,伏在地上痛哭,“六姑娘,贼人掳走了阿兰。”
青鸾脑中一阵眩晕,“怎么回事?贼人怎么去了内院?可还有别人受害?”
默琴摇头,“我和阿兰带着大家躲在假山后面,院中来了两个男子,在锦墨轩中来回翻找,最后发现了我们,他们二话不说,就将阿兰抓住,抗在肩上带走了。”
“那三姐呢!”
“姑娘刚走,她就跑了,应该是回三房那边了。”默琴说着便冲青鸾磕了个头,“都怪婢子,阿兰见三姑娘走了,便说要跟着你到前面来看看,我没有应允,如果——如果——她或许就能躲过贼人的搜查!”
青鸾心知这贼人必是来找她的,他们掳走阿兰,不论是认错了,还是有意为之,都要尽快施救,晚了后果恐不堪设想。
青鸾道,“这事不怪你,你让人去静王府,告知姐夫府里的情况。我回锦墨轩一趟,你在这里将明慧国师给我看好了,御医不来拒绝一切探望,也不能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