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明慧重伤卧床,又由三法司一同审理,景王依旧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每有弹劾景王的奏折和对他不利的谏言,都被隆德帝压了下去。
在隆德帝的心里,他这个儿子是个可怜的,他在心尖上疼爱了这许多年,如今萧皇后幽闭冷宫,不能相见,萧国公一家被问罪,再无倚靠,最让他不忍的是,才十六岁的景王被毁了容,白白瞎了一只眼睛。
“这些拜高踩低,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眼见景王失了势,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你们不要忘记了,他到底是朕的儿子,朕在一日,旁的不说,必保得他衣食无忧,不被人欺凌踩踏!”
御书房内,隆德帝将黄玉镇纸敲得震天响,“江湖人?!景王才多大年纪,那些个江湖人如何能听命于他?就算有偏颇之处,也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诱骗挑唆,这帮贼子,莫要以为攀污上了荣儿,朕就不能治他们的罪,京城重地,岂能容得他们如此猖狂!”
刑部尚书关樾和刑部侍郎跪在案前,埋头不语,该说的都已说尽,皇上不松口,不让向景王问案,他们也没有办法,前两日顾安庭去景王府,景王连大门也没有让进。
“传朕旨意,国师遇刺一案,卓氏一伙江湖盗匪,穷凶极恶,手段残忍,胆大妄为,即日起,全国追缉,一众盗匪全部凌迟处死,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刑部尚书关樾面色大变,叩首道,“陛下万万不可呀,明慧国师虽说医术高明,德行兼备,但是毕竟年轻,民间声望不高,且此案中并没有伤及他的性命,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大开杀戮,恐于江山社稷无益,明慧国师也有可能因此惹来非议,请陛下开恩。”
隆德帝将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岂有此理,开恩?开什么恩?荀侯是两朝老臣,又是文官,天子脚下,这帮江湖盗匪就敢拿着刀剑,大张旗鼓的刺杀国师,刺杀荀侯,可曾将朝廷放在眼里?可曾将朕放在眼里?这样的狂妄之徒,不明正典刑,还留着做甚?”
刑部侍郎也俯首在地,道,“陛下,不能小看了这些江湖人,他们鱼龙混杂,来自不同的地方,在当地有很大的影响力,番邦来袭时,他们也曾带领乡里乡亲抵御外敌,其中不乏忠勇爱国的侠义之士,况且,不同江湖流派之间相互关联,守望相助,已成定势,如若处罚过甚,恐其他江湖人士心生不满,煽动民众,聚集造反,还望陛下三思!”
其实关尚书还想说,这些江湖人不过是拿人银钱,受人之托,否则如何会与明慧国师,与荀侯为难,他们不过是杀人的一把刀而已,但是一说起幕后真凶,隆德帝少不得要龙颜大怒,事情只怕会越来越糟。
隆德帝头上青筋直跳,“哼,我泱泱大国,兵强马壮,守卫森严,难道还怕他们这些江湖草寇、散兵游勇不成?此事无需再议,都给朕滚出去!”
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无奈,只得站了起来,正向外走,忽听隆德帝一声大吼,“滚回来!还有你们两个,连同大理寺少卿顾远昭,你们办案不力,东拉西扯,胡搅蛮缠,统统罚俸一年,荀侯革职归家,再不许参与朝廷议事!”
二人又双双跪倒,他们被罚俸也就罢了,荀侯着实冤屈,刺杀事件之后,他除了配合调查,从未多发一言,难不成国师在他家受的伤,就是他的过错了?再说了,革职归家与罚俸不同,这对于两朝老臣,勋贵之家来说,将是巨大的打击。
消息传到荀侯府,骆老夫人和荀侯对面而坐,静王站在一旁,好一阵子的沉默。
骆老夫人道,“老大,你是如何打算的?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荀侯长身而立,将双手背于身后,不见半分怨愤之色,朗声道,“母亲不必忧心,左不过不在朝为官而已,我的爵位不是还在吗?这些年,我在朝中也担的是闲职,参不参与朝廷议事,也不打紧的。”
骆老夫人眼圈微红,慨叹道,“你能想得通最好,睿儿啊,你在朝中不要为你岳父求情说话,一切顺其自然吧!那一日,我身边两个得用可心的人在我眼前接连被人砍死,我便想通了,遭逢那样的大难,我们都能平安活下来,靠的是平日里宽宥和仁慈,这才换得他们以命相护。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只要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好好的,不长歪了,有的是我们荀家的出头之日,亦没有什么翻不过去的坎儿。”
静王沉声答应,荀侯抚着骆老夫人的手道,“娘,你别想太多,儿子知道,这一次你院里好几个下人都没了,活着的这些,这几天鸾儿和芸儿一起张罗着,都赏了银钱,提高了月钱,没了的那些,也给他们的家人给了银子,家里有可用的人,还愿意送来的,不论老弱都分派了事情做,她们两个现在学着管家,里里外外弄得也挺好的。”
骆老夫人怔了一下,有些黯然,“鸾儿年轻气盛,怎么能这样把你弟弟一家给分出去了?我看了,她还真的把各处的院墙都加高了,加高也就加高了,怎么独独把西院之间隔墙拆了重筑,还筑的老高,咱们家正逢多事之秋,再让别人知道你们兄弟不和睦,岂不让人笑话?”
荀侯面色沉了沉,这一次的事,他对老二也十分不满,老三一个庶出的,尚且还知道拿着家伙事来相护,通宵达旦地帮着救人救火,他这些年对老二不薄,关键时候连影子都不见不说,还关门闭户,生怕惹祸上身,事后更是口出恶言,指桑骂槐的,也该让他吃些教训。
骆老夫人见他不语,眼睛已有些湿润,“你弟弟啊,小时候身子不好,差点都没了,我和你爹就格外疼着他些,是养出了些不好的习性,但是到底没有什么大错,娘也不为难你,毕竟娘年纪大了,护不了他一世,你做哥哥的,多照应着他些,等他年纪长一些,经了事了,还是将他接回来吧!免得我和你爹死了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