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荀侯如何能不应,只能道,“母亲放心,有我在一日,华弟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只是他也四十多了,如何还能改?还是不要奢望了。”
骆老夫人也知道荀侯的为难,拍了拍他的手,“分便分一些日子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兜兜转转你们也还是亲兄弟。男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权力、金钱与女色,权力他这一辈子都沾不上边,这分了家了,手头紧了,自然就会过日子了,至于女色,就他这样一味消耗下去,也折腾了不几年,你只在他危难之时,给他一口吃的,年迈之后,给些庇护,娘也就知足了!”
静王百感交集,父母之爱,山高海深,可怜他幼年时便痛失双亲,连兄长也战死沙场,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虽贵为异姓亲王,可是哪里再领受过真正的父母之爱,堂堂七尺男儿,听了骆老夫人一席话,眼眶都红了。
这个时候,丫鬟墨菊来报,“老夫人,六姑娘过来了!”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骆老夫人道,“鸾丫头可是个不吃亏的,怕是知道了你被革职的事儿,要闹将起来,她如今真是主意大了,你们领着她出去说去,我个老婆子可经不起她闹腾,都走!”
青鸾已领着墨琴和彩碟走了进来,脸上难得一见的笑意盈盈,娇嗔道,“祖母说我坏话,我可全听见了,这几天学着管家,就故意拿了拿乔,倒被这些人说得我多凶悍似的。”
“你不凶悍谁凶悍?连我跟前的人见着你,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那日刚进来的魏老婆子,原先的魏来茵的老娘,我寻思着拉着她说说家常,刚巧你来了,吓得她连更衣小解都不敢言语,白白陪着我们坐了好半天,自此之后,这一连都几天了,怎么请都不上我屋里来了。咱们接她过来,原是让她享福的,这可倒好,还让人家七十岁的老母过这样提心吊胆,寄人篱下的日子,倒是有违初心了。”
骆老夫人的眼中少了些平日里缱绻的温柔,多了几分冷意,虽说的像是打趣的话,一屋子的人倒没有人笑得出,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青鸾一身水蓝色的衣裙,俏俏生站在那儿,手中一把圆形的扇面,轻轻盖在了嘴上,“今天,孙女找人买了二十几个人进来,其中有一个孤儿,脚有些残疾,长得与魏来茵有几分相似,分派在园子里管花草,与老大娘在一处,我看她也挺欢喜的,祖母且放宽心,过些日子,她人家也就习惯了。”
骆老夫人诧异道,“二十几个人?哪里要得了这许多?如今你二叔一家也分出去了,府里的主子统共也没有几个,一下子来了生人,再出什么乱子,可怎么管理?”
荀侯见她一味的责怪女儿,又在女儿跟前提起老二一家,话里话外有埋怨之意,心中不太爽利,开口道,“左右我现在天天在家,也不用上朝了,家里的一些事情我也可以盯着些,二十几个人也不算多,择些好的留下来,不合用的再让人牙子转卖出去就是了,不打紧的。”
青鸾抿唇一笑,几步走到荀侯面前,攀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女儿是瞧出来,都是个人的孩子个人疼,爹爹不做官了才好呢,当个闲散王爷,没事下下棋,溜溜鸟,也挺好的。”
骆老夫人道,“你个臭丫头,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和你爹咬起耳朵来了,这么大的孩子了,一点也不知羞,也不知道跟你大姐多学学,就你这幅样子,如何做得了太子妃?”
提到太子妃,荀侯的脸又沉了沉,早知道上一次面圣时,皇上说了那样的话,他便顺势把婚事退了就对了,这下他被免了官,女儿再按皇上说的每月两次上宫里去请安,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白眼,她跟凝柔公主又结下了梁子,再要是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青鸾知道祖母对她将二叔撵出去有意见,也知道她自遇刺之后,心性上较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她几次前来,原是有心想缓和缓和关系,处处忍让一些,但是她骨子里是个心高气傲的,顺承几句之后,便不愿意多说了,也收了笑意,静静站在一旁。
骆老夫人见父女这幅样子,心中一堵,扯着嗓子道,“好啊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撵走了我华儿,这还没几日,便要一起给我气受了?你们要是这样看我老太婆不顺眼,我这便归置归置,也去西院去住,省得还要看你这未来太子妃的脸色!”
青鸾眉心一跳,再也不能忍,声音不见多高亢,却字字铿锵,“祖母,您心心念念的都是二叔,可还记得爹爹一路扶着您从起火的大殿里出来,暗箭射过来时,他还挡在您身前,爹爹这些年被二叔一家拖累的还不够吗?二婶见我爹没有人帮腔,每每遇到了,都欺到脸上来,得了那么多好处,还没有一句好听话,那天夜里,当着满府下人的面,在凌烟阁里编排我爹,嘲讽三叔,他闭门躲清闲还有理了?都说患难见真情,二叔这样的做派,还想面子里子把便宜都占尽了,那是门也没有,往后,以我在一日,便绝不容他!”
骆老夫人气得直抖,“你——你真是反了天了!他纵有万般不是,到底是你二叔!是这个家里正正经经的主子,你嫁入了天家,就是天家的人,莫不是你嫁了人了,也要在侯府中横插一手?”
“我不论嫁去了哪里,都是我爹的女儿,谁要让我爹不痛快,我就不依!说起来,祖母或许还不知道,太子来家里宣婚诏,为什么提到景王?那便是二叔做下的好事,是他将我的画像偷了出去,送给了景王,景王这才两次三番的在皇上面前求赐婚!他安的什么心,当我不知道,不过是要拿我的终身幸福,拿侯府的光辉荣辱,给他女儿铺路。”
“还有此事?”骆老夫人看向荀侯,荀侯也不知道内情,便没有回应,骆老夫人严厉地看了过来,“青鸾,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