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昭听了又想上手打他,“你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皇上指婚,多大的场面,说不嫁就不嫁了,说不办就不办了,你让皇上的脸面往哪搁?你让你爹娘的脸面往哪搁?宾客来了,怎么给人家解释?”
秦氏附和道,“你爹说的在理,哪有你们这样办事情的?你们年轻人真是不牢靠,婚姻大事怎可儿戏?”
顾安庭瞪大了眼睛,嘴张了又张,他干什么了?要逃婚的又不是他,找不到正主,也不能把气都往他身上撒吧,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好好安慰一下就算了,怎么还连消带打的?
“你别得意,别以为皇上愿意为你指婚,就万事大吉了,该上心的时候要上心,该殷勤的时候要殷勤,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还要你老子我来教你吗?”
听父亲如此说,顾安庭满眼的问号,暗道,父亲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得意了?你若真看着不顺眼,剜出来给你加道菜可好?
“就是,你说说你,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皇上指婚,头一回指的,肯定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人家知宁郡主,宗室之女,长得水灵灵的,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这头回不成,第二回再指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上次就给咱指了个和离过的,这要是再指,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顾安庭慌忙上前捂住了母亲的嘴,“娘啊!你就省省吧,这话要是被皇上听到了,还当我们对他安排的婚事有什么不满呢,有理都变的没理了。”
顾远昭道,“你娘说的不错,哼,再指就给你指个貌丑无盐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顾安庭忍无可忍,霍然站起身,“你们够了没有?知道你们夫妻同心,琴瑟和鸣,但也没有你们这样挤兑自己儿子的,皇上若要真给我指个丑媳妇,我顾安庭敲锣打鼓谢谢他,一个丑女能入得了皇上的眼,亲自下旨为她指婚,那便说明她有过人之处,是个有能耐的,我照单全收还不成吗?”
顾远昭夫妇面面相觑,继而同声道,“光照单全收就够了吗?”
“你要趁着这个机会,到皇上面前去哭,去闹,趁热打铁!”
“别只想着吃现成的,你要看看谁家姑娘好,多选几个,让皇上给你做主。”
“对,主动出击,一旦定下目标,就要殷勤着些,务必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就是,再不要像知宁郡主那样,人家上面来相看,你反倒让人家气鼓鼓的回去!”
……
顾远昭愣愣看着秦氏,高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秦氏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慌忙住了口,顾远昭冲着顾安庭咆哮,“好你个浑小子,老子早就料到,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你给老子站住,老子今天打断你的狗腿。”
顾安庭见势头不对,忙一溜烟跑出了府,直直往毛一眉住的小屋而去,他娘的,都怪这个臭流氓,生生把他媳妇儿给吓跑了,看他不打断他的狗腿。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在新婚前夜激动的彻夜难眠,有人有新婚前夜找人喝闷酒未果,只能自斟自饮。那个为了遮挡脸上的刺字,在脸上烫下鸡蛋大小的疮疤的毛一眉,与隔壁的张寡妇折腾了一夜,倒是好心好意的给他腾出了空房。
到底是亲儿子,顾远昭见他连刘梁都没带,踟蹰再三,终于带着家丁府卫开始满世界的找人,一直找到第二天下午,才将喝得烂醉的他寻了回来。
彼时荀侯府已是宾客满堂,青芸此次大婚的场面自是与沈天诚那次不同,前次为了照顾家境贫寒的沈天诚,只发了寥寥数张婚帖,而这一次,荀侯府和忠勤伯府倾巢出动,三房经商多年财力雄厚,又有荀侯撑腰,红妆十里,八抬大轿,绕前燕京城的主街绕了一大圈不说,还在两府门前摆起了流水席。
青芸身着凤冠霞帔,由季云轩从轿中背了出来,身上的云锦流光溢彩,几乎晃花了人们的眼睛,站得近一些的人可以看到薄薄的绣花红头纱下那满头的珠翠。
至此,青芸头上的青丝已脱落了十之六七,这也是她极力反对这么快就成亲的主要原因,好在明慧国师给她了个偏方,头皮上已生出了细小的青茬。
季婉秋这些天两府来回奔波,特意为她订制了一顶凤冠,自额角往后一整圈,是一排排芝麻大小金珠串成的流苏,中间穿插着毛茸茸的红色羽毛,遮挡效果极佳,终于换得她展颜一笑。
与季云轩相熟的都是些武将,在大门口就闹将起来,季云轩背着青芸左突右冲,摇晃间轻纱被掀起,隐在人群中的沈天诚正好瞧见了头纱下,青芸俏丽如化的面庞,她抿唇压抑着自己甜腻的笑容,明媚如春花,整个人灵动而鲜活。
沈天诚内心期望她能幸福,但看到她几乎灼伤他眼睛的笑容时,心里却压抑不住的酸楚,亲是退了,但他到底没能如愿娶他表妹,不是因为青鸾的胁迫,而是他母亲以死相逼,无论如何不让他再与表妹来往,表妹一家前日搬离京城返乡了。
临行前,他没能见到表妹,姨母的一番话让他醍醐灌顶,“天诚,就凭你的脾性,凭你母亲的蛮横,错过荀青芸,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幸福。筠儿为你投缳,荀青芸为你服毒,她们为情爱敢于孤注一掷,而你却不敢,这一点你母亲十分清楚,故而你的亲事,这一生都由不得你!再则,你空有满腹诗书,却无半分心机,从你为了筠儿,敢于拒绝出身显贵的荀青芸开始,你母亲便永远不会让你娶筠儿,以她的强势,绝不容许有另外一个女人,可以如此左右你!爱不得,求不能,就是你今生的宿命!”
爱不得,求不能,他错过了眼前这个真心喜欢他,愿意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与表妹也渐行渐远,如花容颜,锦衣华盖,洞房花烛,都与他全无半分关系,即便他日折桂蟾宫,金榜题名,他也只能在宿命里挣扎,不得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