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戈的这两胎,包括日常的看医问诊都是经张医正的手,故而难免有些情绪。
青鸾看出他的不快,冲他行了一礼,“张医正,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这是我远道而来的客人,身份非同一般,还请尽力施救!”
张医正听闻她如此说,面色缓了缓,这才开始给长乐公主切脉,切完之后,引着青鸾到了外间,对她道,“这位病人年纪尚小,身体孱弱,本不是很好的怀孕时机,又多思多虑,身体疲累,胎儿养得并不好,我的意思嘛,便是开一剂药,将孩子打落下来,好好将养好身子,再图谋子嗣。不然的话,就算暂时保住了孩子,日后还是可能会滑胎,如果身子一直不好,将来生产的时候也是一大劫难。”
青鸾有一瞬的茫然,接着咬咬牙,冲张医正道,“这个事还当由做母亲的来做主,烦请张医正先在这里喝一盏茶,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张医正道,“你可悠着些,病人的精神比较紧张,饮食不振且少睡眠,就怕她经受不住打击。”
“不确定有未来才是最大的折磨,你放心,她必能挺过这一关。”
青鸾说完快步走进里屋去,在床边拖住了长乐公主的手,将张医正的话同她复述了一遍,“长乐,你想想清楚,想清楚了就放手去做,我必然会支持你,护着你!”
长乐公主眼中泛出泪水,“青鸾,我要这个孩子,我拼了命也要他,黎百溪已遭人暗害,这是我与他唯一的孩子。”
青鸾两眼冒火,他那个年纪和地位,但凡能生,可绝不止这一个孩子,只是这话却不好在此时同长乐公主说了。
长乐公主看她的神色,心知她并不赞同,攥紧了她的手,“他是为了我才死的,我绝不能负了他!”
青鸾恨声道,“想要孩子,你就看顾好自己,张医正可是说了,你的身子太弱,如若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此时保了以后还有可能再出问题。”
张医正在厅时喝茶,冷不防太子章淳大踏步走了进来,唬得他差点没有从椅子上跌下来,忙丢下手中茶盏,起身叩拜。
“她怎么样?”章淳伸手扶他起来。
张医正茫然抬头,“啊?”
四目交接,张医正一愣,心里漏跳一拍,突然领悟过来,噗通一下跌倒在地,刚才那位——居然是长乐公主。
“回禀殿下,她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情况不太好。”
章淳心里一沉,“什么叫不好?是大人,还是孩子?”
张医正抖索着身子,艰难回道,“都不太好,臣的意思是,去子留母,重点养好大人的身体。”
章淳点头,“按你的意思去办,先不要告诉她,等孩子没有后,本宫慢慢给她解释。”
青鸾从内间出来,正正好听到这句话,登时脸若寒霜,斥道,“章淳,你敢?!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心里,我们女人到了自己生命攸关的时刻,连做为一个母亲,做为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章淳回眸,看到她眼中的冷意,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忙出声解释,“鸾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清儿她还小,又久居冷宫,情志不畅,早先宫中的妇科圣手就给她看过脉,说她宫寒体弱,子嗣艰难。她的情况肖望海已经给我说了,这样的时候,我总要为她的将来考虑,一味由着她的性子来,由着她再这样胡闹下去,说不好连命都要折在里面,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当我一点不心疼吗?”
青鸾目光清冷,“你们男人总是有一堆的道理好讲,只会自说自话,替别人做决定,你们永远都不懂女人,女人看重的不是对错,而是情分,有情分在,便是死也一往无前,无怨无悔,你们只会在这样的时候,去否定她,冷落她,误解她,胡闹?!如果她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卑微的笑话,她凭什么要按着你的意志而活?”
章鸾上前一步,“青鸾,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总要……”
“道理?!”青鸾冷声打断他的话,“这个时候跟她讲道理,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就是在放大她的痛苦和无助,曾经,那个在冷宫中投缳自缢的女人,但凡她有一丁点的希望,有一线的生机,她都绝不会带着自己心爱人的孩子去死,她的处境,你不懂,但我懂,我感同身受,我相信她,她既然找到了我,那我就有责任给她希望,这个希望不是按我的意愿让她活,而是要按她的意愿去活。”
章鸾心痛如搅,她还真是能戳到他的痛处,居然拿前世她和南境王的过往来说事,虽然知道她已不是过去的她,南境王也无从寻觅,但是他仍如窒息般难受,他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一直都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为什么会错过了她的过去,被她毫无犹豫的摒弃在外,竭尽全力也不能打动她。
下人们早就实相的退出了屋子,只余下张医正跪伏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跪得他腿都有些酸了,可是这两个人越吵越厉害,该听不该听的都灌入了他的耳朵,眼见两个人越来越不像话,他觉得再听下去,他很有可能被太子杀人灭口。
于是,他也不起身,双手撑着地,一点点的往处挪,挪着挪着,举头一看,不由哎哟一下叫出声来,他娘的,这到底是谁,出门居然还带上了门。
青鸾这才注意到他,“张医正!你在搞什么?病人在里面,你往出跑什么?而且,这里是静王府,又不是东宫,你是我请来的,跪什么跪?还不起来!”
青鸾说着,一把就把他掺了起来,冲章淳道,“我懒得和你讲道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情况我都给长乐讲明白了,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而且,你现在不许进去,免得影响病人的情绪。”
章淳急了,“鸾儿,那可是我亲妹妹。”
青鸾瞥了他一眼,一边搀扶关张医正往里走,一边道,“亲妹妹,你亲妹妹万难之中,入城之后第一个找的是我,你就不该反思反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