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淳僵立当场,他被她彻底打败了,败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这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妹妹没有看顾好,连媳妇也要反目成仇啦!
他愤然坐在厅里,心里来来回回地琢磨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想来想去仍然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清儿就不能适时斩断过去,再博出一番新天地?人常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她可倒好,把命都差点丢在黄河里,居然还没有心死。
章淳的心里是很不中意这个黎百溪的,年纪比清儿大了一轮都不止,长的跟个野人一样,这样的人背景自然也不简单,家中还不知是怎样一笔烂账。
清儿绝不可能是他唯一的女人,更何况聘为妻,奔为妾,她这样不清不白的跟了他,公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用的,少不得被他的妻妾子女欺负,所谓的南北之地,乃苦寒之地,哪里是她能适应的?
他越想越生气,胸中腾腾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燃烧起来,这就是女人,外面看起来一顶一的聪明,牙尖嘴利,内里全是一笔糊涂帐,偏还要联合起来与他做对,他是亲人,又不是敌人,纵然意见相左,还不是为了她们好。
长乐公主这边,张医正又重新给她把了一次脉,开了一张方子,嘱咐她说,“戒骄戒躁,不可忧思过度,老夫先给你开一张温和滋补的方子,里面加了助眠和保胎的成分,你喝了之后先好好睡一觉,左右我们两府隔的近,有什么情况及时来喊,明日醒了之后,老夫再来给你把脉,制一些食补的食谱,你这样的病症需要慢养,不可操之过急。”
青鸾忙不迭点头,“张医正说的对,我们勤着些换方子,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长乐公主脸上终于出现了浅浅的笑容,泪光盈盈的看着青鸾和张医正,“如此,你们就费心了,如若我和孩子能活,定不忘了你们这份恩德。”
青鸾让长乐公主先躺好,交待张医生不要外传后,封了厚厚的赏钱,亲自送他出门,又派人随张医正过府去拿药来煎,安排得力的人伺候,交待应该注意的事项,里里外外好一通忙碌。
章淳看着她忙而不乱,一应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理解了她殷切渴盼的心情,心中的怒火渐渐消散,安安静静的坐在厅里,他甚至有了一种家的温暖,若是将来有一日,青鸾有了他的孩子,必也是这般焦灼又幸福的滋味。
“鸾儿,等清儿睡着了,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我保证就只是看看而已!”章淳见她终于理出了头绪,这才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青鸾这才注意到他竟安静了许久,也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心中一暖,看向他的眼神便柔和了很多,“只要你不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责备他,强迫他,而是作为一个哥哥去心疼他,体谅她,现在就可以进去!”
章淳点头,抓住了她的手,“咱们一起进去!”
二人来到长乐公主的榻前,长乐公主见到章淳,眼眸闪了闪,微微侧开脸,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窝囊的公主了,半分用处没有,只会给亲人带去麻烦和噩运,母亲因她难产而死,父亲避她如蛇蝎,兄长因她而蒙羞,夫君也因为她而众叛亲离,司天监的人还真是没有说错,她长乐公主伏吟命硬,不利家人。
“回来了就好,有哥哥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你想要做什么都由着你。”章淳温声道,轻轻坐在她的塌边。
长乐公主回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继而半坐起来扑进他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软软叫了一声“哥哥”。
章淳心中亦是一动,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和后背,“你莫要激动,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长乐公主重重点了点头,又倚着他休息了好久,直到有人送来汤药,这才坐直了身子,脸上已有了一抹亮色,自顾自的将汤药全都喝了个干净。
青鸾上前一步道,“这药里有助眠的成分,长乐你累得很了,这回到家了就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长乐公主应下了,果然这一觉便睡了一个对时,还是被饿醒的。
说起来她与黎百溪的这一段孽缘,还是拜青鸾所赐,因为青鸾的接近,她背上的男子肖像消失了,青鸾便为她画了一幅黎百溪的肖像,借章淳之手送给了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黎百溪便出现在了长乐公主的梦中,起初她只当自己是无聊孤寂,无人相伴,这才会梦到他,并无儿女之情。
直到有一日,黎百溪在梦中与她约定要与她于一家酒肆里相见,她带着几分好奇和忐忑,悄悄带着幂蓠出去,居然真的在那家酒肆里见到了喝的半醉的黎百溪。
他身形高大魁梧,远比梦中的形象来得震撼和真实,酒肆里人少的可怜,黎百溪一眼便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她会心一笑,异族人在情感上直接又火热,几乎一举便将长乐公主拿下,他并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只当她是个寻常女子。
长乐公主心性单纯,发自内心地崇拜爱慕着黎百溪,黎百溪也对这个忘年之恋多有怜惜,倒是过了一阵甜蜜幸福的日子。
直到他们返回了南北之地,所谓的南北之地,以寂岭山为屏障,居南的人以耕种为主,居北的人只能骑射狩猎,两地长期对垒割据,黎百溪出生于北地,自立为王,立志要统一南北,而他的大妃慕林秋炎是南方势力的代表。
她从未像反对长乐公主这样仇视过他其他的女人,甚至不惜带着两个儿子与他刀兵相见,长乐公主无奈,只得退避三舍,直到前方传来黎百溪战死的消息,她才觉察出慕林大妃的野心,带着章淳派给她的人一路逃回了燕京城,如今身边也就只剩下肖望海了。
青鸾听了她这番讲述,只沉声说了一句,“如此看来,什么神谕,什么伏吟命硬,不过是虚妄之说,真那么大的使命,怎么会这样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