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花糖豆,啊不,是花绿芜冷静地,默默地想。
夫妻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和对面的男人已经“明争暗斗”多年。如果说最强大的敌人就是最了解你的朋友,她花绿芜无疑身兼数职,眼前的男人就算烧成了灰儿她也能嗅出其独特的味道来。眼前的男人眼睛一眯,她就能猜出他下一句要说出什么话。
花绿芜在罗钰沉静的凝视中,想起自己离家出走的目的。
——战略目标一:掰了!
——战略目标二:证明自己离开他,依旧能过得很快乐很好。
结果:替某个小鬼头当了一路保镖,临了被小孩亲娘给涮了,差点儿死在独孤家的小喽啰手里。
——怎么往美好里面说,都不是很光彩啊……^_^|||
沉默了片刻,眼看罗钰张嘴要说话,花绿芜脑子里面飞快掠过无数个想法以后,果断阻止了他。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啊?!你,为什么你和奴家躺在一张床上?!难道你要非礼奴家吗?!嘤嘤嘤不要……”怯弱的,梨花带雨的小表情,一手捂住自己的小肉包,一手死死抵住罗钰的胸(膛),浑身颤抖。
“……”
罗钰不愧是罗钰,半天没出一声,完全没有中花绿芜的圈套。暗暗磨了一下牙,抖落一身瘆出来的鸡皮疙瘩,他非常冷静地说:“是,你猜得不错。本侯现在就要非礼你,如何?!”
说完,风(情)一笑,两条长腿蹬开柔软的海蚕丝薄被,翻身压倒在只着一重里衣的花绿芜身上,满怀深意地看着她。
“虽然你长得人模狗样,但是奴家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奴家不会屈从于你的!请你自尊自重,不要狗仗人势,赶紧给奴家滚下去!”花绿芜心里把罗钰骂了无数遍,一边忍着腰腹酸软,寸土不让,一边拍打他乱摸的手,义正言辞道:“奴家还云英未嫁呢,你不要占奴家的便宜!”
“奴家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什么叫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眼看罗钰不为所动,沉重的身体还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花绿芜索性扯破喉咙喊起来:“赵郎赵郎救我!赵郎赵郎救我!!赵郎赵郎救我!!!……”
罗钰被气笑了。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挑眉问道:“赵郎是谁?”
“奴家夫君!”花绿芜拍开他的大手,瞪着大眼睛瞎扯。
“你夫君是我罗钰,我们都已经成亲三年了。”
“啊哈,所以才说你认错人了,奴家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就和我睡了三年?和(奸)一千多次?”
“……”必须说,在某个话题上,男人似乎天生就比女人寡廉鲜耻。
花绿芜脸色一沉,羞恼之下不淡定了,怒道:“你浑说什么?!谁跟你……!!”
罗钰悠悠笑道:“你浑说什么,我就浑说什么。”
花绿芜冷哼一声,愤愤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罗钰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很想乘胜追击嘲笑一句:“怎么你不说‘奴家’了?”但他知道适可而止,忍住了。他不想和妻子继续置气。
罗钰叹口气,温柔而责备地看着她,柔声道:“糖豆,你打也打了,砸也砸了,骂也骂了,多大的气也都该出完了吧?你闹得这么大,我却也不愿意和你生气了,跟我回岛吧。”
罗钰很少笑,罗钰的声音一般都很阴冷。所以当他温柔地看着女人说话,那种美男子的魅力,几乎通杀美丑老幼,无人能够抵挡。
曾经花绿芜最盼着他笑。
他惊鸿一瞥地笑一下,她便能幸福满满地笑三天。
放在以前,罗钰若能这么隐忍,低声下气地跟她花绿芜赔罪,无论他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她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跟他计较了。
现在花绿芜却冷哼一声,心底空荡荡的钝痛,淡淡道:“你要奴家说几遍?奴家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还不快下去?!”
罗钰先没说话。罗钰的笑容收了起来。玉白秀美的脸孔阴沉起来,就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糖豆,见好就收吧,事不过三。”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很缓慢,让人听了,却打从心底凉飕飕地发寒。
花绿芜凝望着他充满了上位者威严的双眸,半天一动不动。她忽然无所谓地笑一笑,光脚丫子狠踹到他的小腿骨上!
罗钰闷哼一声,花绿芜已经趁机抽出两条长腿,跪坐在床上。
花绿芜双手放在膝盖上,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挑衅。
“过三了又怎样?!罗钰,你当我怕你不成?!”
“好,好,好!”
罗钰脸色已经称不上和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眉梢眼角再也难掩烦躁杀气,整个人儿变得如同斩鬼刀一样阴冷而杀气腾腾。
“花绿芜,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我一向不讲道理的,你今天才知道?!”花绿芜瞪着他:“你看过我给你写的诀别信了么?我认为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罗钰冷笑起来,却没说话。这是默认。
花绿芜伸出手臂,指着门口道:“我们不能共处一室。现在,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罗钰道:“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这好像是我的船。”
花绿芜干脆光脚跳到地板上,快步朝外走:“我知道了,我离开!不过分手了我们也还有多年的交情,你东海侯财大气粗,应该不介意借我一艘小船吧。”
外面是茫茫的江水,走到门口,她就能感受到清冷透澈的微风。她脑子有些发热,需要冷静一下。
花绿芜还没有走到门口呢,罗钰就抢先一步挡住她,把她拦腰扛起来,咚咚咚往回赶,又扔回了床上。
罗钰秀美的眉眼俱是阴冷:“好,好,我出去,你赢了!花绿芜,我没你狠!”
花绿芜摔倒在床上,仍旧不服输冷笑:“我再狠也没你狠呀,你滚吧,我现在见了你就烦!”
——“花,绿,芜!”罗钰咬紧了牙根。
花绿芜却扭过头,根本不再看他。花绿芜扯过柔软的薄被子盖在身上,小脑袋陷在柔软的蓄满玫瑰花瓣的枕头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罗钰默立片刻,忽然快速转身,里衣下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就这么光着脚走了出去。
门推开,复又关上了。
花绿芜闭着眼睛假寐,假寐久了,迷迷糊糊地似乎也快睡着了。她心里既不高兴,也不悲伤,也不后悔,只是有些空荡荡的。下定决心把罗钰从她生命中挖出去,心底当然会空出一大块。但是她不在意。她相信,时间久了,伤痕总会复原,空隙总会被重新填满。她依旧会活得很快乐,而罗钰,将和她以后的生命毫不相干。
她本想就这样安静地躺一会儿,可惜门又被人轻轻打开了。
小小的脚步声满是谨慎鬼祟。花绿芜睁开眼睛,叹口气道:“小海螺,谁让你进来的?”
门口的少女十三岁左右,圆脸,长长的两根大辫子,看起来娇小玲珑,活泼健康,皮肤被太阳照射地微黑。花绿芜一语道破她的名字,小海螺不禁一呆,尴尬地笑起来:“夫人,你睡了好久,饿不饿?小海螺给您送吃的来了!”
说完便殷勤地走上前去,把食盒放到矮几上,打开食盒兴高采烈地数了起来:“夫人,您看哦!全是您爱吃的!有刚出锅的鲜肉小笼包,猪油松花小卷,虾仁笋片烫面角儿,一大碗西湖藕粉莲叶羹,还有这许多好吃又好看又香喷喷的点心哩,桂花……!!”
“好啦,你又不是酒楼的小二哥,别唱名了,听得我头痛。”花绿芜打断小海螺的话头,说:“以后也不要叫我夫人。正巧我也饿了,你把食盒里的东西都端出来,我自己看。”
小海螺依言,很快摆好了一桌饭菜点心。花绿芜便拿起一双银筷子,一气儿吃了四个鲜肉小笼包,两个猪油松花卷儿,三块胭脂鹅脯,小半只炸鸡,七八块各式点心,又喝了一大碗浓汤才似吃饱。
小海螺便看得叹气,轻声道:“夫人,啊不……主人,您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看您饿的,奴婢看了都心疼了,何况侯爷呢?”
花绿芜说:“你别在我跟前提他。”
小海螺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道:“好,听您的,奴婢不提男主人。”
她便伸出细白的小手,掰着葱根似的翘翘的手指头一件件唠叨:“不提他日夜兼程,茶饭不思,好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不提他衣不解带,亲自为您沐浴更衣,不提他这许多年跟您恩恩爱爱的情分,不提他现在正黑着脸站船头上吹风呢!主人不让提,小海螺就不提他,对吧?!”
花绿芜一筷子敲到小海螺脑袋上,恨恨道:“不让你提你偏提,他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着他!”
小海螺也不躲,笑嘻嘻得说:“才没有什么好处哩!小海螺对主人最忠心了,就算别人花钱也收买不了小海螺呢。不过小海螺是下人,总得给男主人留一点儿面子嘛!再说,小海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花绿芜叹口气,把筷子掷到桌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海螺是机灵的孩子,见她神情不虞,怕事与愿违弄巧成拙,遂乖巧地不再提罗钰。
不过不提罗钰还可以提别的啊,只见小海螺忽闪着月牙似的晶晶亮的眼睛,对花绿芜神秘地说:“主人主人,你知道谁伤了你么?”
花绿芜瞥了她一眼,懒懒道:“独孤家的小喽啰。怎么,那人……最后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小海螺很得意,小辫子一甩一甩地:“要是奴婢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
“主人让小冯带人把水里的尸体捞出来了,六颗脑袋送到通州盐铁府门前,六只左手送到海珍商包家门前!哼,他们敢暗算主人,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这次吓也吓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