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府内,武夫人带着大女儿武兰和二女儿武竹从外头回来。
她们这趟出门是置办嫁妆和看订做的妆匣这些物拾做得如何。
大户人家小姐的嫁妆,从孩子出世便开始攒,为的是让女儿风风光光出嫁,进了婆家有底气,也能让婆家高看。
只是武夫人那些年一直跟随武大人在各处兜兜转转,根本没有置办的条件,三年前归京才紧急操办起来。
武夫人这趟专程带着两人,就是希望她们多学些理家看账的本事。
等回到武府,刚在垂花厅坐下歇息,她们便听说学堂那边热闹开了。
武竹问:“这是怎么了?”
前来奉茶的丫鬟提着茶壶进来:“薛先生和元先生正和之前来的那尹先生比试呢。”
武夫人和武兰武竹当下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讶然。
武竹惊讶道:“不会吧,咱们意思那么明显了,他还没领会么?回头舅舅可别说是我们逼走他荐来的人。”
小妹不在家了,武府不缺先生,而且也不是谁来当先生都可以的。
他们明里暗里都阻止了,那人还不死心,这不纯找虐么?
要知道元先生那老头,早嚷嚷生活无趣,想试试虐人的感觉了。
他从前见小妹卷走一波波先生,看得可是有滋有味啊,加之自己被小妹虐过,总想找人练练小妹对付他的招儿。
武夫人满脸不赞同:“竹儿,你都快出嫁的人了,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何时能改,妄议长辈的话往后少说。”听在外人耳中不好。
“娘,”武竹拉长尾音,转移火力:“先嫁的是大姐,我没那么快,等我快嫁了再改,现下还是多教教大姐才好。”
武兰嗔她一眼:“二妹,娘说的是你,怎扯我头上。还是快些喝水省得你胡言乱语。”
武竹哈哈一笑,起身接过丫鬟的茶壶,分别给武夫人和武兰倒上:“是是,我知晓娘和大姐都是为我好,我那不是在你们面前说么,出去后便不说了。”
武夫人和武兰笑着摇摇头,拿她没办法。
武竹想起了什么,挥退丫鬟,压着嗓子道:“娘,大姐,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尹先生有点怪?”
两人一愣,武兰问道:“二妹,何出此言?”
武竹仔细去想,皱着眉头道:“说不大上来,从前那些个先生,徒有其名的有之,酒囊饭袋的也有之,但他们多少会装几分清高,若受了冷待言语便泛起酸味,定是装作要走,好让我们留他们的。”
但这个尹先生,全府上下的人明里暗里表明,为了他好,当先生的事还是算了。
可他就跟不懂似的,久不久来问一回,仿佛不当武府先生会死一样。
所以武竹觉得有些不对,把她觉得不太对的地方说完,坐下来随口瞎蒙:
“先前那通缉犯不就叫阴先生么?他来府上的日子也差不多,姓氏又差不多,这也太巧了,他会不会是坏人来的?”
武夫人和武兰开始还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听到最后便感觉离谱了。
武夫人佯装愠怒:“休得胡说,那是你舅舅举荐的人。”
若尹先生是坏人,这话岂不是说周家在害武家,传出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舅舅又怎么了……”武竹嘀咕道,心想舅舅才更需要防着呢。
她们的舅舅自外祖母死后没人管着了,跟放飞了似的,只会趋利避害曲意逢迎。
还有舅母惯会做表面功夫,在后宅对小妹那么差,险些害死小妹了,说舅舅不知,武竹半点不信。
武兰忙说:“二妹,人家是姓尹,不是阴。再说通缉令都撤了,舅舅……舅舅也不是那样的人。”
说到后面那句,武兰自己都不太能说的下去。
她怕武竹再说出些什么不好来,忙起身拉过人,对武夫人说:“娘您累了一日,先歇歇,我和二妹说说便好。”
武夫人想了想点头应下,有些事她不好和儿女说,由大女儿私下去说再好不过。
武兰遂拉着武竹出去,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说起来。
舅舅舅母的品性她们的爹娘不知道么,但为何从不明说?那是因为明说不得。
两家姻亲关系,在外人眼里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对小妹有十来年的养育之恩,又是娘的娘家。
他们武家但凡唱衰周家,提周家半个字不好,被戳脊梁骨骂忘恩负义的只会是武家。
再说回尹先生的事。
一来武府现下确实不需要额外的先生,二来她们的小妹寄养在舅舅家时不得好好教导,大字不识几个的事历历在目。
这便注定武家不会用周家推荐来的先生,万一教坏武清武澈怎么办。
武家实是不愿在一个坑上栽两次跟头,小妹的教导历经三年狂风暴雨才有所成,武清武澈若被教坏还能掰正么?
但不想用阴先生,却不能由他们武家明确拒绝,怎么着都得给周家脸面的。
再说了,那是她们的亲舅舅,是她们亲娘的兄长,无法做得太绝太难堪。
所以武家热情宽待尹先生,尽待客之道,却从不主动提聘用先生的事,提也打岔过去。
这件事深层的缘由,底下的丫鬟小厮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受以前一茬茬先生跑路的事影响,只知道又来个纯找虐的先生,出于好心劝人算了,武家的主子自然顺水推舟。
武竹听完武兰的分析,恍然大悟:“看来娘说我这心直口快的毛病确实得改。”
武兰十分欣慰她能有此觉悟,正想说点什么鼓励鼓励。
下一刻便听武竹自言自语:“还是得心黑些,不落人把柄。唉,我想小妹了,她的花花肠子多,分我一些就好了。”
武兰眼前一黑,白说了那么多,二妹一点没改!
阴先生从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他特意弄来武家姻亲周喆的举荐信,以为当个小小武府的先生十拿九稳,结果没想到反而成为武家不愿聘他的缘由之一。
他更没想到小小武府卧虎藏龙,这里的先生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那姓元那老头,刁钻嘴毒,一开始就刨根问底:“看你长得獐头鼠目一副猥琐相,你都会什么?”
阴先生气得要死,为了不让人看扁,于是答普通先生最引以为傲的四书五经,当然他还是有所保留的。
谁知这死老头当场不选:“那便比诗词,半炷香内谁做的诗词多谁算赢。”
如果梨花在,定会很眼熟这招,那不是她和王诗语比试时用的招数么?
不过和王诗语比试时,是梨花第二次用,第一次正是和元先生,让元先生胡子都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