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说要生产咸挂面,工人们大多嗤之以鼻,觉着厂长是胡闹,根本就没什么热情。
可是经过制度落实大会,人们即使仍不看好这款产品,却再也不敢胡乱应付了。
佟震雷、戴二楞、黄拴柱是什么人?说好听点是食品厂工人,其实完全就是混混,平时人们都绕着走,即使被欺负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还有史金发,那简直就是贼中之贼,最无品的贼。下至帽子、鞋,上至电机、轴承,甚至女人内外衣物,几乎没有他不偷的,弄得人们随时锁门闭户。
同样是这些人渣,同样撒泼耍赖,可是遇到厂长就不灵了,全都被灰溜溜地开回了家,史金发更是被拴了条随时可以拉紧的绳子——保留追究刑事责任权利。
那几人毕竟还只是普通工人,而俞河自诩食品厂“三朝元老”,又是厂里经营多年的副厂长。可这又怎么样?照样被厂长“啪啪”打脸,根本不怕他摞挑子,甚至就是明赶了,结果俞河还得舔着脸奉迎。
自个没那几个家伙赖,更不如俞河根基深,歪的邪的就别想了,干活挣工资才是正途,因此人们热情高涨干劲不足,咸挂面如期高效生产。
俞河上面有厂长压着,下面有工人看着,更担心眼线盯着,自然就不敢偷懒了,咸挂面正式生产当天便住在了厂里。
加班加点、人员优调,仅一周时间就生产了咸挂面三十吨。
“好几十吨?二斤装?”
王达彦刚听到时根本不信,觉得要么有人造谣,要么丁一航扔烟幕弹。其实俞河在那晚就讲过,但他也只当做醉话,当做丁一航戏耍俞河。
可现在属下说的有鼻子有眼,王达彦也不禁半信半疑,决定再多了解一下。几个电话打出去,说法基本一致,秀都食品厂的确在生产咸挂面。
“挂面里面放菜叶子,生产乞丐食品?”
“一周生产了一个多月的量,自娱自乐成本太高了吧。”
“都说老鼠儿子会打洞,按说丁禾那么能干,儿子怎么也不该是饭桶呀。可这又怎么解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王达彦念念叨叨着,经过简单化妆遮挡,来到了县副食品商场。
还真有呀!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王达彦来到面食柜台,指着大“圆筒”说:“这是挂面?标价一块?太贵了吧,达彦厂一斤装才四毛五。”
“谁说不是呢。又粗又丑,还放了咸盐、干菜叶,又不是喂猪。”营业员意识到有语病,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这是顾客说的。根本就没人买。”
王达彦暗暗点头,却又疑惑道:“既然东西这么差,口碑又不好,干嘛还要进呢?”
“谁知道呢,上面的意思呗。这倒好,不光它卖不出去,别的东西也受影响了。”营业员说到这里,忽的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这个厂子的吧?”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生产猪食。”王达彦担心言多必失,打着呵呵离开了。
随后又转了几处,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王达彦简直笑抽了:欲让其亡,必让其狂,虎父犬子比比皆是呀。
王达彦开心到不能自持,而丁一航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情形:愁云惨淡。
丁一航倒是神色如常,主要是俞河、劳隋风愁容满面。
“现在车间人心慌慌,都说是在霍霍那点面粉和盐面。”劳隋风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了,“照这样下去,人心非散了不可。”
丁一航很是不悦:“干活给工资,到时就发,他们有什么可慌的?难道怀念之前一月上一周的班?”
“话虽这么说,可……面粉、盐面都不多了,新产品又卖不出去,人们也是替厂里着急呀。”劳隋风支吾着道。
丁一航转向俞河:“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俞河道:“人员调配基本顺利,行政后勤人员也大都能够服从调用,不过也多少有些情绪,毕竟一直都是做管理工作,生产的确不在行。”
“什么不在行?还不是拈轻怕重?再说了,工作之余加班有补助,又不是白用他们。”丁一航回怼之后,又追问起了另一件事,“贷款差不多了吧?钱一旦到位什么都解决了,其他那些都是借口,还不都是担心工资泡汤吗。”
“为了那笔无息贷款,我几乎跑断了腿,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可银行和那些部门要么搪塞要么推脱,根本就没有实质进展。”俞河说到这里,又担心丁一航怪罪,赶忙补充,“县府管不了银行,只能是协调,银行根本不理那些条款。”
正这时,尹壮来了。
丁一航直接问:“什么事?”
“我待会再来。”尹壮说着,准备转身离去。
“一会儿我还有事,现在说。”丁一航道。
“现在……”尹壮迟疑了一下,还是讲说起来,“咱们的挂面非常不受欢迎,好多单位根本不上货,白压货也不行。另外,之前同意帮着展示的几个单位也纷纷联系,想让咱们把东西取回来。”
“别理他们,狼不吃死孩子都是活孩子惯的,白拿货还挑肥拣瘦了。”丁一航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了一些,“为什么不受欢迎?”
“价格高,硬度不均匀,干菜叶难吃,装的太多太丑,还有……反正说的一无是处。”尹壮支吾着回应。
丁一航马上给出答复:
“盐面、蔬菜价格远远高于面粉,成本自然就上来了。别看我们二斤一块钱,其他人家四毛多一斤,可真要合起成本来,买咱们的性价比最高。”
“干菜叶难吃?我怎么不觉得?冬天咱们这蔬菜缺乏,这是为了人们营养均衡。”
“二斤装挺好呀,圆乎乎的,还节省了用纸,多环保。唉,还是人们环保意识太差了。”
靠,老子真佩服你了,这都能说出花来,可卖不出去顶鸟用。俞河心里腹诽,脸上却还装着很替厂子着急的样子。
“硬度不均匀,这就怪不得别人了,分明就是车间主任和主管副厂长失职,是你们抓产品质量不力。”
听到丁一航这样的话,俞河差点没气哭:推责任倒是挺溜的,什么玩意儿。
劳隋风尽管不认可厂长指责,却也不敢申辩,只能态度诚恳地表态:“尽量调试机器,尽量使菜叶均匀,以达到硬度均衡。”
什么问题也没解决,干落了一肚子火气或委屈,俞、劳、尹三人心情不佳地出了厂长办公室。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秀都食品厂继续足量生产,面粉和盐面越来越少,丑挂面积压越来越多。
“很快就到一个月,秀都食品厂要用丑挂面顶工资了。”王达彦乐见这样的情形,与好友们一同期待着“精彩时刻”。
不但社会各界不看好丁一航,甚至李正智、徐何都产生了怀疑:他这是要干嘛,不像特异功能大师作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