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火车准点启程,天亮时分到了渤海市。
吃过早点后,丁、褚二人直奔渤海西郊区,去那里找一家食兴副食品厂,打算买这家的生产线。
其实自从产品上了省台节目后,丁一航就在思考着解决产能问题,对北方区域可能出售的生产线做过了解,这其中就包括渤海食兴副食品厂。只是当时事情一大堆,丁一航还有着诸多考虑,才拖了些时日。直到焦守业上门催债,才促使他下了尽快出手决心。
现在是九一年初,许多事情还不明朗,争论也趋于白热化,正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浑水摸鱼的好机会。当然了,信心固然很足,但结果还未可知,毕竟对目标了解有限,也不敢保其他干扰因素的出现。
相比上次找利生厂,这次要顺利的多,几乎直接就找到了。不过丁一航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周边又做过一些了解后,才独自去到食兴厂。
看门老头出来了,好一番审问,可对丁一航的提问却一问三不知。
丁一航看出来了,老头在装相,于是换了说辞:“你们厂现在最缺什么?”
“当然是钱了,要不还用放假?”看门老头这次没打马虎眼。
丁一航道:“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但必须要交给厂长。”
“你等会儿。”
老头一转身进了门房,时间不长又跑了出来,“厂长正往过赶,您进来等。”
“先前你不是说找不到厂长吗?”丁一航笑着走向门房。
“此一时彼一时。”老头摇头晃脑,狡黠也不乏幽默。
在门房等候期间,丁一航本想套一些消息,可老头又装起了糊涂。
等了一个多小时,厂长和副厂长到了,看样子赶得很急。
厂长姓岳,四十多岁,个头中等,体态稍稍发福,副厂长则是又干又瘦。
来到久未开门的会议室后,副厂长去弄热水,岳厂长则眼巴巴的看着丁一航。
丁一航明白对方意思,直接拿出一份合同来:“生产线变活钱。”
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岳厂长拿起合同浏览,随即惊呼道:“你就是那个买利生厂生产线的?”
丁一航点头回应:“不错,界都省秀都县食品厂厂长丁一航。”
“嘶……”副厂长正端水归来,听到这样的话,右手不由一抖,顿时被溢出热水烫得呲牙咧嘴。
此前利生厂出售生产线时尽管低调,但还是被同行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更有人见到过生产线夜间运输场景。尤其经“健大师”上门闹腾并渲染,利生厂已经成了圈内笑话,人们也知道了有丁厂长这么一号人。
由于没有亲眼所见,也未得到林自觉、焦守业认定,这些同行对利生厂作派大都很不理解。放着国际大商家不合作,竟然把生产线卖给小县厂子,听说价格还低得离谱,人们议论纷纷,“回扣”、“胁迫”等说法甚嚣尘上。
岳厂长怎么也没想到,人人避之不及的丁厂长竟然就坐在面前,还把之前合同摆在桌上。
什么意思?还想捡大便宜?
经过简单思考后,岳厂长给出坚定拒绝:“不卖。”
“对,我们要对国企负责。”副厂长已经把水杯摞到一旁,对丁一航也没了半点尊重。
“对国企负责?”丁一航冷哼一声,“数百工人失业在家,将近一年没有任何进项,全靠区府可怜的补贴艰难度日,这是负责吗?这是渎职。”
“大环境所致,不是一人一厂可改变,我们尽力保全国有设施就是对国家、企业和员工负责。”副厂长近前两步,气势很凶。
“啪”,
丁一航一巴掌拍在桌上:“国家让你们享受正副处待遇,就是让你们把厂子搞黄,让数百人失去生计吗?看大门有下夜老头就够了,顶多再配两条狼狗即可。”
“你骂我们是狗?”副厂长举起了拳头。
“老冯。”岳厂长制止了副手,然后冷冰冰地对着丁一航道,“厂子如何是我们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我们也不欢迎你在这里。”
丁一航并没识趣地起身:“不欢迎?给我个理由。别想搪塞我。”
“你趁人之危,以超低价格购买国有资产,几乎等同于强取豪夺,所有渤海企业都不希望遇到你。”岳厂长给出回应。
“趁人之危?强取豪夺?怎么讲?林自觉跟你说的?”丁一航继续追问。
“这还用谁说吗?”岳厂长指着合同道,“利生厂的生产线在渤海食品圈说第二,没厂子敢说第一,可就因为暂时陷入困境,就被你以远低于市场价买走了,这跟强取豪夺有区别吗?”
“林自觉傻吗?焦守业傻吗?他们没你看得远?”丁一航反问道。
与副手面面相觑后,岳厂长再次逐客:“丁厂长请便吧,不送。”
哦?丁一航心中一喜:通过几次试探来看,他们并不知道详情,那就让我来举案说法吧!
想到这里,丁一航面色忽的严肃:“我不需你们赶,不过在离开之前有必要说明一些事情。我被冤枉无所谓,但不能让好厂长跟着沾包。”
对面二人没应声,冯副厂长还坐了下来。
“我为什么买那两条生产线,他们又为什么同意买,这是解救与自救。”
短短的一句话,立马吸引了岳、冯二人注意力。
“他们的设备是从……”丁一航很是认真地讲了整个经过,当然是经过他加工的,有些细节自也不会讲。
姓社姓资?
抢救国有资产?
利国利民利厂?
把这些听到的词汇在脑中过了几遍后,岳厂长笑了:“我们不需要你救,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些困扰和麻烦。”
“我们的设备来源于特区深城,跟外资不沾一点儿边,经营及停产期间也没与任何外资有过接触。”冯副厂长言辞凿凿。
丁一航一阵冷笑:“你们已经很危险了,却不自知,可笑,可悲。”
冯副厂长冷声回怼:“我们是吃饭长大的,不是吓大的。”
“希望有关部门传唤时,你还能这么自信。”丁一航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把话说清楚。”冯副厂长跟了上去。
“自作孽不可活。”丁一航一把甩开对方,快步奔向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