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次转乘,历时二十多小时,丁、褚二人到了鲁魂食品厂。
还是之前操作方式,丁一航明面上门,褚勇暗处策应。
让丁一航稍感意外的是,鲁魂食品厂虽已停产,但厂长还在厂内,很快便在办公室见了面。
厂长叫鲁二民,简单寒暄之后,直接问:“丁厂长,听门卫说你要谈合作?”
“准确的说是收购。”丁一航纠正道。
“收购?我们从没说卖厂子。”
“我收购你们的生产线。”
“也不卖。”
“现在都停产了,放着也是放着,何不死物变活钱。”
“这无需丁厂长操心,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这是要送客呀,那怎么行?
丁一航想到这里,又使出了惯用套路:“其实之所以上门买你家设备,既是我厂扩大产能所需,也是在帮你摆脱危局。”
“那么多职工生计呢,岂是卖两套设备就解决的?县府已经在帮我们想办法了。”鲁二民回道。
“全县停产企业不止你一家,县府根本顾不过来。我说的并不是这个危局,而是你将面临的麻烦。”丁一航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到底姓社姓资》这篇文章知道吧?”
鲁二民盯着对方缓缓地说:“我听说渤海市有几家同行卖了生产线,该不会就因为‘姓社姓资’,该不会就是丁厂长手笔吧?”
丁一航“哦”了一声:“你怎么看?”
“这么说真是丁厂长所为喽!”鲁二民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别人怎么做我不去评价,但我不会被他人说辞左右,我要对企业和数百职工负责。”
丁一航听得出来,对方这是影射自己忽悠人并明确拒绝。但他仍旧说道:“既然身为一厂之长,肯定有自己的判断与行事准则,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正是为了企业和员工。否则企业可能万劫不复,又何谈对员工负责?”
“鲁魂食品厂设备由省科学院研制,是土生土长的国有研制团队,和境外企业、资本没有任何关联,我鲁某人也没与任何外资接洽,所谓的万劫不复纯属危言耸听。”鲁二民说到这里,嘴角带上了讥诮,“倒是我对你这个丁厂长身份很感兴趣,能否展示一二。”
“这是把我当骗子呀。”丁一航自嘲着取出了证、照。
鲁二民挨个翻了一遍,点点头:“没想到丁厂长这么年轻,也想不通他们会那么听话。”
“那就再给你看看。”丁一航取出三份合同来。
三百万?
八十万?
七十万?
首付百分之二十,这些家伙疯了吧?
刚开始鲁二民不信这样的条款,但鉴定一翻不似伪造,继而不理解这些国企厂长的作派。
放下合同,鲁二民笑了:“丁厂长,好手笔,花着芝麻钱买了大西瓜呀。既然你亲自上门了,显然有购买我厂生产线意愿,我也不能不讲情分。这么的,两条生产线,公平合理价,三百万。”
开玩笑。丁一航心里这么想,嘴里却是说:“先看看,可以吗?”
“可以。”鲁二民应答着,把丁一航带到了车间。
实打实地说,两条生产钱还可以,最起码要比秀都厂原有设备新不少,也先进了一个更新代,但要比利生食品厂的落后多了。
返回到厂长办公室,丁一航直接道:“这两条线根本不值三百万。”
“我不会贱卖生产线,更不会变相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三百万已经是友情公道价,你不要拿渤海利生的不合理价格衡量。”鲁二民言词很是自信,也有对同行的不屑。
“我还奇怪呢,他们怎么也会到这里,看来是你鲁厂长约来的了。”丁一航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就走。
“把话说清楚。”鲁二民沉声道。
“走弯路不可怕,怕得是明知错路不回头,好自为之。”丁一航说完,人已经出了屋子。
小家伙神神叨叨的什么意思?望着窗外离去的身影,鲁二民眉头皱了起来:他们是谁?我没约什么人呀。
步行转过两条巷子,戴墨镜的褚勇闪了出来:“成了?”
“回去再说。”丁一航招呼着褚勇,一同上了出租车。
回到宾馆房间,迎着对方询问目光,丁一航给出答案:“不买帐,低于三百万不卖。”
“一个小县城厂长这么豪横?”褚勇随口道。
其实这也有些出乎丁一航意料,不过他却冷了脸:“小县城厂长怎么啦?”
意识到说话不够严谨,褚勇马上致歉:“厂长,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说他……”
“好好合计合计,绝不能空手而归。”丁一航抬手打断了对方。
夜幕降临时分,鲁魂食品厂门卫老葛正在屋里喝水,忽见门外有两个生人张望,于是出来询问:“干什么?”
当先大金链男子生硬回应:“找厂长谈业务。”
“早下班了。”老葛回道,“明天再来,留一下你们的信息。”
大金链冷哼道:“我们可是不远千里赶来的,让他现在来一趟。”
眼见对方挺横,老葛语气也不善:“厂长有厂长的时间安排,不可能专等着你俩吧。”
“一个停产的破厂……”
大金链正要继续发泄不满,同来的长发男打断了同伴:“阿兄,请头家来一下嘛,辛-苦-喇!”
虽然这个长头发声音更别扭,但老葛能感受到对方的客气,于是语气跟着和缓:“厂长真的有事忙。”
“都停产了还……”
大金链还要犯浑,被长发男一声“闭嘴”吼到了一边。
“啊兄,请……”长发男好一通道歉,还连连作揖,“拜托啦!”
“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老葛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眼大金链,然后凑近长发男,“厂长肯定是去看老厂长了,实在不方便打扰。”
“哦!”长发男很是理解地连连点头,随即又看似无意地说,“那倒是,起码上百里的路,来回就得一两个小时,何况还是老前辈。”
“不不不,就在城里北……”老葛忽的打住,转移了话题,“老厂长不是别人,是厂长的父亲,就是老厂长把这个厂子弄兴旺的。可后来几次换人……哎,不说这了。厂长对老人非常孝顺,每周至少去父母家两三次,这周因为加班还一次没去呢,今天指定是去哪了。”
长发男立即奉承道:“阿兄不是一般人,老板行程都了如指掌。”
“我,我正好听到厂长打电话了。”老葛腼腆笑过,然后又打量起对方来,“要不明天来吧,报上你们单位,到时我跟厂长提前说一声。”
“我们……到时再说,到时再说。”长发男打着呵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