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有省台翻脸、银行贷款暂缓,内有员工情绪不稳、市场波动,再加不时有人兴风作浪,按说丁一航应该依靠县府支持才对。可他倒好,从副县到常务再到县府一把全招惹了一遍,几乎做到了人人嫌,显得特不明智。
也正因为丁一航的无理取闹,杨包天气得又骂了街,徐何、李正智心里也不痛快,但他本人却无所谓甚至还很兴奋的样子。丁一航的这个状态自又传播开来,惹得人们好一通品评,短时间他又名气大增,但却未必是什么好名声。
“傻叉一个。”这是俞河的看法。
“厂长是有个性。”厂里楞头青们的评价。
“天狂有雨,人狂有灾。”王达彦自是幸灾乐祸,恨不得丁一航再狂一翻。
“这样要吃大亏的。”卫国兴、劳隋风等人则担心不已。
卫国兴前脚刚走,乔大柱后脚就来了。
“县里我是已经找了,你劝我也没用。”丁一航提前做了声明。
乔大柱也确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是另一件事:“六猴子想见你。”
“有事跟你说就行。”
“他说事情非常重要,必须直接跟你讲。听他语气很急,应该不是一般事。”
“那你安排晚上见一面。”
“好的。”
几个小时后,在一处隐秘所在,六猴子见到了丁一航。
“航爷。”六猴子单腿打千,颔首抱拳,恭敬之至。
丁一航寒着脸沉声道:“什么事非得见面?”
“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惊动航爷,还请航爷海涵。”六猴子致歉之后,压低了声音,“有人要对秀都食品厂搞破坏,宣称会让秀都厂一蹶不振甚至直接倒闭。”
“嘶……”
乔大柱倒吸了口凉气:果然不是一般事。
丁一航“哦”了一声:“口气倒不小,怎么个破坏法?”
“具体计划还不清楚,消息是一个社会二混子讲的,昨天晚上他喝多了,说是等着好戏看。他倒没有直接点出厂名,不过提到了方便面和省电视台,还说小年轻厂长,分明指的是秀都食品厂。他在断断续续的醉话中,说到了什么‘里应外合’,还说到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六猴子讲到这里,不无担忧,“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航爷一定要重视起来。”
丁一航追问道:“什么人指使?何时实施?”
“这个也不知道,我再继续打听。”六猴子有些诚惶诚恐。
丁一航淡淡摆手:“暂时先不必了,我早有进一步消息。”
满以为立了一大功,不曾想航爷早已提前知晓,六猴子不禁有些气馁:“是,一切听航爷的。”
“以你的圈子,能了解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好高骛远。”
航爷夸奖我了!转瞬间六猴子又有些兴奋:是呀,咱和航爷层次怎么能比?航爷还是很看重我的。
也不怪六猴子患得患失,钱豹、潘金荣怎么倒霉他很清楚,还有那些人锒铛入狱他也知道。假如不是航爷放了一马,只怕自己也得里面待个十头八年了。
秀都食品厂从之前那熊样到现在这规模,满打满算百天左右,放眼全县有哪人能做到?可航爷就办成了,听说县府都得捧着,省台都给打广告了。
另外,虽然航爷没有直接收留自己,但在他关照下,自己过得也很滋润,与钱豹等人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在六猴子眼里,航爷就是神,任何人都不能亵渎,为航爷通风报信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
由于太过激动,只到航爷带人离去,六猴子竟然才彻底反应过来。至于航爷又说了什么,都没完全记住,反正是鼓励自己了,自己一定要死忠于航爷。
汽车开出很远,车灯已经照不到那处所在,丁一航说了话:“大柱你这想笑又不笑,作什么妖呢?”
乔大柱笑出了声:“真想不到,以前也算一号的六猴子,在航爷面前狗屁不是。不是我不明白,世界变化快呀。”
“一路酒席招待一路宾朋,对他们那种人就得拿着劲,否则难保又不老实了。”丁一航笑着道。
乔大柱收起笑容,语气难免担心:“对了,你刚才说早就知道这消息,到底是咋回事?你是怎么防的?”
“我上哪知道去?刚才不过那么一说罢了,当然我还是有一些预感的。你这样,回去以后重点关注那几个人,还有就是新员工。他们一定……”丁一航压低声音安排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好多人并没感觉到异样,该上班上班,该出货出货,但乔大柱、储勇等人却留了心眼。
经过两天观察,乔大柱把一份名单交给了丁一航:“他们仨最可疑,看人眼神就不对,鬼鬼祟祟的,下班也总磨蹭着不走。尤其这家伙,总在人少的时候串岗,找的理由也很蹩脚。还有这两个,特能跟组长套近乎,昨天还和我拉东扯西的,要不就是好奇、嘴碎,要不就是心里有鬼。还有这几个,看着多少有些不正常……”
“就按你说的,继续盯着他们,进一步缩小嫌疑范围,同时重点关注重要可疑人员活动半径,绝不给他们可乘之机。”丁一航吩咐道。
“好的,我们一定严加防范。”乔大柱重重点头后,领命离去了。
一天,
两天,
连着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不好事情发生,那几个重点嫌疑人也未有再出格举动,乔大柱又找到了丁一航。
“是不是消息有误?要不就是他们得到了什么风声?”
“不不。以六猴子现在的心态,把握不大的消息不会捅给我。再一个,你们几个只是多留了心眼,明着并没有多余举动,那些人未必能发现什么。之所以现在风平浪静,要么他们等待的时机未到,要么他们计划有变。我们不要急,因为他们比我们更急,平心静气继续盯着。”
“明白。”
在乔大柱离去后,丁一航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拿出那份名单,在脑中仔细梳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