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小乞丐,可是凶狠了。”暮妙戈掩着嘴轻笑起来,说道,“方才周围那一群小子想要抢他的吃食,被他咬了好几口,有一个险些被咬下耳朵来,那眼神就像是沙漠里的小狼崽……稀奇,这孩子非复池中物啊,说不定有机会再见到他也说不定。”
“师父是说他以后会踏入修仙大陆?”暮之晴有些诧异的看向暮妙戈,而后脑袋后面挂下一排黑线,“还有啊师父,你每次见着人了就会这么留心一番吗?昨天你也指着一个女子说她病入膏肓时日不多,险些被她夫君追打……”
“我就是见她太欺负人,随便看了一眼,然后多嘴了一句就不小心说出口了。何况我说的也是实话呀,那女子印堂发黑,眉心红纹闪烁,不出十日定有血光之灾……”暮妙戈眨眨眼,笑嘻嘻的看向暮之晴,转头就将那个小乞丐抛到了脑后。
暮之晴哑然失笑,觉得暮妙戈又没个师父的样,又开口打趣她,两个人说笑着,座下的似玉珠灵气流转的飞快,眨眼的瞬间,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重重的云层之中。
而暮妙戈不知道的是,今时今日她惊鸿一瞥瞧见的那个狼崽子一般的小乞丐,在往后上千年的岁月里,竟是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连整个修仙大陆都被他闹了个天翻地覆,甚至是仙界都险些崩塌。
而暮妙戈更不知道的,在不久后的将来,她会与这孩子结下不解之缘,这缘,却成了她与碧麒麟之间最大的死结……
下界五陆九洲——五陆中,修仙大陆为重,其余四陆分别为长灵大陆、雪域大陆、斗法大陆、玄冥大陆,各自占据修仙大陆四方之境。
九洲之中,中洲隶属于修仙大陆,共有十二个陆地板块;东西南北四洲各自八个陆地板块,各自隶属长灵大陆和雪域大陆;其余四洲共十六个大陆,或多或少并不均匀,战事最为频繁,亦各自隶属斗法大陆和玄冥大陆。
九洲共通,唯独中洲与其余八洲来往用的海底漩涡,不同于其余八洲皆有虫洞可直接相连,因而中洲相对其余八洲更为独立,隔绝于世。而中洲通往修仙大陆也唯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九洲天门。
这扇门敞天而开,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散出重重威压,恢弘庞大且壮观肃穆,仿若世间不论何人站在它面前,都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
暮妙戈此刻就负手立在这扇门前,眼眸清浅,微微闪烁着青色的冷光,轻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在虚空中立了许久。
“师父,怎么了?”暮之晴坐在似玉珠上,仰着头看向暮之晴,奇怪的看了眼大敞着的天门,“我们不进去吗?”
暮妙戈闻言,这才敛下眉眼看着暮之晴,浅笑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她落世而来天玄大陆,也是从这扇门里出来的,回去,也是要从这里回去的,这便是天意么……
“走吧。”
一道浅浅的青光划过浅蓝的苍穹,就像来时一般的不见痕迹,一个错眼就消失无踪……
修仙大陆,钟南派,我暮妙戈,回来了。
梵音寺里人人皆知,已然圆寂的元和方丈关门弟子,了悟,是个极具慧根的佛修。对于参佛之道的理解总有些过人的通透之处,与他的禅机辩论也总会悟得一些大道,是继元和方丈之后又一名被誉为最有可能踏入极乐境的佛修,皆尊称他为“佛子”。
梵音寺里人人皆知,佛子了悟与修仙大陆钟南派暮掌门是忘年挚交。两人于一次辩机大会初识,直辩了十天十夜,最后还是佛子略胜一筹,但是两人也因此结下不解之缘,此后两人在淮洛的一战更是惊动世人,佛子因此也与暮掌门成为了朋友。
但是,梵音寺里却鲜有人知,这位佛子虽然聪慧,却六根尚未全净,此生仍有一劫尚未渡过,乃是他命定的红尘劫,俗称,情劫。
而这一情劫,便是与暮妙戈首徒,暮之晴的一世纠缠。
当年了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止步化神期而陨落,心痛之余却也百思不得其解,那女子明明已经身死,为何师父要拼着元神被伤的危险硬要救下那女子的魂魄,将她送入轮回?只要那人死了,师父的情劫不救已经渡过了吗?为何到头来,师父终究逃不过圆寂之命?
元和方丈圆寂之时身边只陪了一个了悟,见他眼有郁色,不由点化了他一句:“了悟,于我等佛门弟子而言,红尘劫比生死劫还要难渡,你与为师一样,命定也有一红尘劫。如今你不懂得,待到日后你遇见了,你便懂了。”
而今时今日,了悟遇见了暮之晴,也懂得了当年师父为何会那般孤掷一注。
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初见暮之晴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带着暮妙戈等人前来梵音寺养伤,像只猫儿,总是不禁逗,一逗就像被踩着尾巴似的炸毛,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气鼓鼓的看他。
而后便知道了她是个炼丹师,被暮妙戈使坏炼越品阶的灵丹,整日的炸鼎,成不了丹,动不动就灰仆仆着一张脸从炼丹房里摔出来。
后来,他逗弄惯了她,她也习惯了他的逗弄,反过来还能够顶嘴几句,小孩气的话怎么听怎么可爱,说不过他时的气呼呼表情也让人觉着实在好玩,总忍不住再逗她几句。
再后来,她就喜欢找他参禅,总被他说愚钝不堪,闹了一通闭关炼丹,然后又炸鼎出关,再紧接着来找他讲经说法,然后又闹一通……就这么的,过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当真只算得上是弹指一瞬,闭闭眼再睁开,或许就是一个十年过去。
但是对于了悟来说,暮之晴在梵音寺的十年实在是太过漫长,几乎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了悟都能够细细的数了记在心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般清晰鲜活的印刻在脑子里,擦不去、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