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魅名唤魅蓝,是最为稀有的蝴蝶姿态,在大地孕育出她时,她就入了天道的眼。莹蓝的翅膀如海天一般的颜色,扑闪着飞起时犹如天空坠入大海的眼泪,化成人形后的魅蓝更是美得夺人心魄,天道一眼就对她倾心相付,从此后便是无尽宠爱。
玄族为了争抢她杀烧抢掠无数,彼时的他们开始妄想凌驾于天道之上,甚至是……毁灭天道!
此后万万年,天地就陷入了噩梦一般的战乱之中……
……
暮妙戈的魂魄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只要站着一伸手就能够触碰到天顶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天道也不是那般沉沉的白,而是闪烁着七彩斑斓的流光。
这里空无一物,可是却有一个声音跨越了沧海桑田,在她耳边慢慢的讲述着遥远的过往。暮妙戈虚浮在天顶之下,视线穿过重重浮云俯瞰大地上那一片连绵着另一片的战火烽烟,一股无言的叹息在她胸腔里散开。
“天道……”
这是历史,却又不是历史。
太过遥远的过去,就连史书都不曾有过记载,这个时代在现有所有的史册上都不曾存在只字片语的描述。它是天道初生时的世界,是天道曾经犯过错的世界,是铺满了厚重尘埃的遥远记忆……
……
天道终于发怒了,在魅蓝濒死的那一天。
天地震动,瓢泼大雨自天际轰然落下,在天地之间拉开了一道巨大的水帘,它的怒意直接传递给了白衣与红衣,奉命于天道的杀戮就此开始——玄族、螭族,还有魅族,通通死在了那一剑一刃之下,玄族金色的血、魅族蓝色的血,还有螭族紫色的血染遍了整个大地,被大雨冲刷着汇入大海,归于一片死寂。
白衣与红衣在无尽的杀戮之后陷入长眠,斑驳的剑身与刀刃深深的扎根在大地的两个方位,似是在无言的对望,又似是在沉默的逃避现世。
而魅蓝小小的身影躺在血泊之中——只有她的血,是一片嫣红;也只有她的尸体,被天道用雷霆死死的护住,没有湮灭流逝进大海。可是……天道是天,它没有手臂去拥抱那个小小的身影,也没有嘴巴可以诉说它的爱恋,它只能这样静静的、久久的,看着她的尸体,无声的下着大雨,倾诉心中的伤痛。
这一刻,它明白了——它身为天道,是不该有情的。
于是,它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一分又一分的抽离出来,就像当年抽离出白衣与红衣一样,慢慢的让自己归于死寂、归于冷白,归于无情与无心……
……
暮妙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胸口却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沉重。历经过最沉痛的伤,才能真正做到无情无心,才能真正凌驾于万万人之上——若是要失去心中最爱才能这样的话,她宁愿自己永远不要走到这样的高处。
“仙家之子。”
一个沉重沙哑的声音忽的在暮妙戈的耳边响起,震得她头皮发麻,一股控制不住的战栗迅速蔓延了全身。
暮妙戈以魂魄的形态漂浮在虚空之中,头上是天道的尽头,脚下是飞快流转的历史,这个声音却仿佛是从她的心底深处传出来的一般。她找不到开口说话的人,却直觉的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你是……天道。”暮妙戈控制不住的声音带上几分颤抖。
这不是她曾见过的那个须发皆白的“天道之子”,而是——真正的,天道!
“仙家之子,你终于来了。”天道的声音似是带着最后一丝情感,沙哑中透着一分疲惫,“我召唤了你许许多多年,你终于来了。”
“你……召唤我?”暮妙戈努力的平复下心头的恐惧,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召唤我?”
“我曾犯错,必需要做出补救。”天道沉沉的低语,似是在暮妙戈的耳边呢喃,“我必须成为无情之道,方能护佑这世间永享公正,如今,我只剩下最后一分情感尚未剥离……我一直,在等着你。”
暮妙戈屏住了呼吸,没有打断他。
“我算尽天机才算的这世间的平衡之态是为六界,你所在的时代如今是几界?”天道顿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
“四界。”暮妙戈微微一愣,如实说来,“仙界、鬼界、魔界,以及修士与凡人并存的下界。”
天道沉吟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说道:“快了,就快要尘埃落定了。”似是笑了一声,天道的声音复又继续传来,“你要记住……神界之主、魔界之尊、妖界之皇、仙家之子、鬼界之王、人界苍生,唯有六界兴,方能盛世平。”
“唯有六界兴,方能盛世平……”暮妙戈不由自主的跟着重复了一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股强大的外力就用力的扯着她飞快的后退,无数的光影在她的眼前飞掠而过,她忽然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股冲动忽的涌了上来,“天道——”
“回去罢,你不该再留在这里了。”那人的身影隐匿在一团冷白的光影之中,似乎是牵起了一抹笑,又似乎是在落泪,缓缓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之中,却终究没有上前拥抱住她,只是最后说了离别之语。
暮妙戈眼前光影迷离,亘古时代、远古时代、上古时代……无数的历史在她的脑海中飞快的掠过,走马灯一样的放映了一遍,画面却因为过快的速度而模糊了一团。
坠入黑暗之前,暮妙戈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一声轻唤,像是跨越了漫长的岁月,被碾碎在历史长河中的一声低喃浅吟,带着无尽的缱绻与痴恋——
“蓝儿……”
***NAN***
“师父!师父!!”
“师父——”
暮妙戈从混沌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体被碾碎一般的剧痛让她无暇再去多想其他,汗湿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轻微的呼吸都带出了一串骨头都要被敲碎的痛苦——这是比当日她在流焱谷碎骨涅盘时,还要痛上千倍万倍的痛!
“啊——啊——”
暮妙戈忍不住蜷缩在地上抱住自己,嘶吼出声,耳边充斥着暮之晴和云彤的声音,她却听不清她们在喊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到她几近昏厥。
耳边似乎还在盘旋着那一个声音,不断的低喃着“仙家之子”、“仙家之子”,一声接着一声,震得她头皮发麻,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知觉,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堪比撕裂元神一般的痛。
“师父……”
暮之晴哭的浑身颤抖,又惊又怕,她跪倒的地方离暮妙戈只有遥遥几步之远,可是这么一点距离她却怎么也无法再靠近半分,一道无形的屏障树立在她们之间,暮之晴能做的只剩下无助的大哭:“师父……你怎么了师父?你不要吓我啊……彧辰、彧辰死在了我面前,难道师父……师父也要丢下晴儿吗?”
暮之晴看着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的暮妙戈,眼泪汹涌的奔腾在脸上,吃力的抬着手一下又一下的在虚无的空气中拍着,哭得像个失去了珍宝的孩子。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彧辰死在她的怀里后,再恢复意识时,眼前就是暮妙戈身陷凶险的情势——怎么会这样?她的师父是这修仙大陆上修为最高的修士,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
血……彧辰死的时候,身上也是这么大片的血……
霎时间,一股滔天的恐惧将暮之晴吞没,让她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云、云彤,我们去找、找圣尊,找圣尊来救师父……来救师父……”
“好,我这就去……师姐!危险!!”云彤知道暮之晴现在情绪已经濒临奔溃,一步都不敢离开她,慌忙安抚几句后刚要打晕她,却猛地呼吸一窒,身体快于思考,拉着暮之晴滚离了原地。
“轰——”
就在云彤抱着暮之晴滚开的瞬间,暮妙戈周身灵气暴涨,飞快的凝成一个庞大漩涡,扩散出去的灵气折断了无数的树木,包括那棵在青云峰长了数千年的海棠树——也在瞬息之间被拦腰斩断,纷飞的海棠花裹挟在灵气之中,迷蒙开一片混乱的嫣红。
“师……啊!”暮之晴咳出一口血,刚想大喊,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给推开,连带着云彤一起,直直的飞出了内峰,落在了小竹屋前,那股强大而又温柔的灵力没有伤到她们半分,她却在落地之后连滚带爬的往内峰跑,想要再回去,“师父!”
“不准进来!”暮妙戈的声音在空气中破碎,显得有些不真实,可是她一字一句的命令中却带着虚弱,“不准,靠近青云峰内峰,半、步!”
话音落地的瞬间,“咔咔啦啦”的声音接连响起,这是内峰阵法启动的声音——八十一道阴阳法阵,三十六个禁制,九道轮回阵法,以及一道封天大阵——暮妙戈将自己关在了内峰,在她自己都无法判定自己是否能够安然渡过劫难的情况之下,将自己关进了密不透风的内峰之中!
重重的白雾在眼前弥漫开来,云彤和暮之晴一个愣愣的坐着、一个呆呆的站着,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