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们要走出屋子时,暮妙戈又突然厉声说道:“香鲤,以后这宫中,莫要乱嚼舌根,否则,不说我不保你,就是把你推出去,我也是做得到的!”
“是,娘娘!”香鲤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头应允后,退了出去。
等到几人都出去后,暮妙戈颇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纳兰丞相是不是真的要造反,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关心的是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纳兰洺笙?
百思愁苦穿肠过,时间又来到晚上。洗漱之后,暮妙戈上床休息,却怎么也比不上眼睛。屋外已经安静了下来,料想那几个丫头已经睡下,便小声地穿鞋起床,披了件外衣走了出去。月光很是暗淡,暮妙戈百无聊赖地走着,不知已经走到了北边的院子,这里是宫人们居住的地方,因为花倾殿人少,所以这整个北苑,就是香鲤五人的天地。暮妙戈往里走了几步,准备看看香鲤她们居住的环境,却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她放轻脚步,向声音的方向走去,才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香鲤姐姐,娘娘今天如此说你,你便不恼吗?”是卿兰的声音。听了这话,另一人怕是香鲤,暮妙戈凝耳听去,只听香鲤不答反问说:
“我为何要恼?”
“姐姐你明明是为了娘娘好,娘娘却要如此警告于你,姐姐当真愿意这样被娘娘冤枉吗?”卿兰不依不挠,又继续追问道。
“娘娘说得很对,身处后宫,就应该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稍有不慎,便会掉脑袋!我们许久没待在皇上身边,跟在喜静不争的娘娘身边,都已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了!以后这话,休要再提!我们去休息吧。”说着,拽住卿兰进屋。
等到她们都走进去后,暮妙戈才从墙壁后面走出来,看着她们关闭的房门若有所思。凤倾逸给她的这几个丫头,都是深宫大院里磨砺出来的,心性当然非一般宫女所能及,光是一个香鲤,屈驾待在她身边,都是大材小用了,这卿兰……似乎有点问题啊!
不愿多想,暮妙戈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进屋后准备熄灯睡下,北边窗子的外面传来一声戏谑的口哨。暮妙戈一惊,向北边望去,却是空无一人。于是她转向窗子边,打开了窗户,然后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司徒九都坐在墙头上,迷人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暮妙戈不言一语,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你变了。”许久后,司徒九都吐出这三个字。
闻言暮妙戈一愣,定定的望着司徒九都,只当他莫名其妙。
“以前,你从不与人虚以为蛇。”见暮妙戈不说话,司徒九都纵身一跃,便跳下墙来,走到窗边,和暮妙戈对视。许久,又道:“荣华富贵留不住你。”
“荣华富贵,从来就不曾令我愉悦半分。”暮妙戈承认了司徒九都的话。
“那今日牧婉苏和纳兰洺雁前来找你时,为何又要与她们打太极?”司徒九都指出了今早暮妙戈和牧婉苏的事。
“他苦心孤诣带我走进他的世界,我不想离开了,只有停留至此,学着去适应他的世界,不是这个道理吗?”暮妙戈苦笑。
“你……爱上他了?”司徒九都对这个答案,没有一丝惊讶,却还是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也许吧。”暮妙戈继续苦笑,给了司徒九都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床,又道:“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吧,记得关窗,夜来风大。”
“楼兰和玉临战事已停,为了两国交好,众大臣想到了远嫁联姻。”然而司徒九都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窗边,继续说道,语气皆是叹惋。
“楼兰只是一个小国,不可能让玉临长公主凤倾雅远嫁过去,太后也不会同意。所以这个远嫁楼兰的资格,落到了可知头上对吧?”听了司徒九都的话,暮妙戈一下子就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也为自己想到的这个答案,悲得几差落下泪来。“凤倾逸同意了吗?”
“……”司徒九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答案,最后还是默然道:“凤倾逸也是希望她能够选择自己心爱的男子。”
“他也是这样对我说,可是为了他的天下,和他的江山,他还是同意了!”暮妙戈已经不想再往下说,这答案,让她心碎,同时也为可知心疼。生在皇族,终究身不由己,为泪苦作悲歌。
“你不要怪他,这事秦王也是同意了的!”司徒九都为凤倾逸辩解道,可是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秦可知从小便同他们一起长大,除了纳兰洺笙没见过秦可知外,他和凤倾逸都是从小看着秦可知长大的,心里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对待。
“那又如何?能改变可知远嫁楼兰的事实吗?”暮妙戈不冷不热地反问道,不等司徒九都回答,暮妙戈就自己给了答案,“不能改变丝毫,不是吗?从可知告诉我她想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一定是有人给她安排了婚事,所以她这段时间才会这么反常。”
司徒九都察觉暮妙戈说到最后的时候,有些哽咽,不由也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京城中,能顺人心的事,又有几件?只怪可知,生在皇族,立于皇族。”
“凤倾逸准备把她嫁给?”想到了什么,暮妙戈问道,这个时候,这才是最值得她关心的问题。
“……楼兰王。”司徒九都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老实告知了暮妙戈答案。
“楼兰王!”这下暮妙戈也不淡定了,疾步冲到窗边,“你们竟然要把可知嫁给楼兰王!”暮妙戈不可置信地吼叫,楼兰王她在上次的各国使者宴会上见过,他看起来比可秦王的年纪还大,一看便知道是常年纵欲过度。
“不可以!我要去找凤倾逸,让他收回成命,不能让可知嫁给楼兰王,那样她的一辈子就毁了!”暮妙戈冲向房门,打开门的时候司徒九都已经拦住了她,显然是不想让她去找凤倾逸。
“司徒九都,你给我让开!你和凤倾逸都是混蛋,可知这么信任你们,把你们当兄长一般对待,你们却如此待她,你们的良心是什么做的?你们还有没有心!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可知,她年纪还这么小,你们就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暮妙戈撕心裂解地指控着,眼睛瞪得很大,都快瞪出血丝。
“暮妙戈,你有没有想过阿凤,他为了玉临做了这么多,他也很无奈,我也很无奈!”司徒九都死命地拽住暮妙戈,不让她动弹半分。
“如果这江山社稷,需要用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来交换,那这冰冷的江山,还不如就此毁于一旦!”暮妙戈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司徒九都,撕心地吼道。
“暮妙戈,这话乱说不得!”司徒九都被暮妙戈推开,听到她后面的话后又赶紧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担心她说出去的无心之言传出去,传到凤倾逸的耳朵里,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会冻结。
被捂住嘴巴的暮妙戈张开嘴巴要了司徒九都一口,后者吃痛松开了手。暮妙戈用袖子擦掉嘴巴上的血迹,紧咬住下唇,悲伤至极,“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们的所谓江山,所谓社稷,最后还是要靠牺牲掉一个年轻女子的幸福来维持,这样的江山,根本就不是江山!江山靠的是君主德,能人志,才能得到太平社会,你们这样的做法,只能盯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说到最后暮妙戈的眼里已经流出泪水,似乎被凤倾逸的做法失望透顶了一般。
“如果让玉临的百姓知道,他们信以为天的君主为了江山的和平,而牺牲掉待自己视为兄长的妹妹的幸福,他们就会失去心中的信念。有朝一日,也会产生卖妻卖女的行为,再最后,你们所谓的整个江山,不用其他国家的侵犯,也会瓦解于百姓手中!司徒九都,你和凤倾逸的做法是错的,是错的!”
“……”面对暮妙戈声嘶力竭的指控,司徒九都一时间无话可说。因为她说的是对的,为了国家一时的和平而牺牲掉一个女子一辈子的幸福,这行为,确实是可耻的。而对于他和凤倾逸来说,这个女子还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妹妹。如果真的毁了她的幸福,两个人的良心,会不安一辈子。司徒九都原来还想以自己的那一套说法来劝说暮妙戈,最终确实被她的一番话堵得无力反驳。而等到回过神来后,才反应过来,暮妙戈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随后就被她的这一番话的深意给震惊到了。
一个没有出身的女子,一个看起来只会给人看病的大夫,居然能说出这一番指点江山的话!这个时候的司徒九都不禁开始怀疑花暮妙戈的出身,可是在看到她清澈的流泪的眼睛后,又打消了这个怀疑,她终究只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子罢了,司徒九都这样想到。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朕该如何,才能把楼兰的危机给解决呢?”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传来,暮妙戈和司徒九都同时一惊,转而望向声音的方向。凤倾逸从黑暗中走出来,穿在身上的藏蓝色长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阴郁。
“为何今日上午,你来找我的时候,不告诉我这个事?”暮妙戈这个时候也平静了下来,然后冷静地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凤倾逸,忍住眶中的眼泪,喃喃说道。
“我不想让你难过。”憋了许久凤倾逸还是决定实话告诉暮妙戈。
“怕我难过?”暮妙戈苦笑着问道:“你怕的不该是可知远嫁他国后,会郁郁而终吗?”深吸了一口气,暮妙戈又继续陈述道:“你们一开始就准备瞒着可知,直接将她送到楼兰国,可是被她发现了,她这才准备告诉你她有心爱的人,然后把希望放在你这里,可是你还是为了你所谓的江山社稷,准备牺牲掉她!”
“我何曾想过要伤害可知,可是那老家伙,指明要联姻,我又有何法?清雅不可能嫁过去,那……”凤倾逸低下头,这个时候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