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纳兰洺笙的心里就是一阵疼痛,他明明想好好保护她,明明知道她一直在背后想挽救纳兰一族的命运。可是他只能忍着,即使是救她,也只能偷偷地救。如果让世人知道,她与他还纠缠不清,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外面,对她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反而是最大的伤害。
纳兰洺笙不愿意再往下想了,他走进山洞的最里面,何星子正弯着腰给暮妙戈煎药,后者就躺在山洞简陋的床上,几乎听不见她的呼吸声。纳兰洺笙从来都不敢轻易来到暮妙戈的面前,他最不忍心看到如今她气息奄奄、危在旦夕的状态。
何星子还在药炉子旁边扇火,偏过头来就看到纳兰洺笙那阴郁的眼神,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从炉子旁站起来,走到纳兰洺笙面前,劝慰道:“其实你们纳兰一族,比谁都知道她的命运吧?”
“嗯。”纳兰洺笙低声沉吟道:“父亲在我远赴边疆时告诉过我,她是天生的帝王命,她的孩子也是天生的帝王命,千秋万代。”
“世上有如此特殊命格的女子已经不多见了,所谓的命定天女,就是这个说法。”说到这里,何星子再次叹了口气,“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身世,可是都没有什么眉目,她对于自己的身世也是保守得十分隐秘。不过我初步猜测,她很有可能是二十年前灭族王朝公主尹宁城雁的女儿!”
听到这里,纳兰洺笙将视线转向暮妙戈,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许久后才缓缓地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她只是那个在玉善堂给百姓行医的小大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我搞不明白,凤倾逸为什么要让她进宫,他明明也是爱着她的。”
“就是因为爱,所以才想让她陪伴,你与那玉临皇,终究不是一样的人。”
“也许吧!”听了何星子的话,纳兰洺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一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要陪在暮妙戈身边,哪怕是其他的身份,他也愿意!
说完后,纳兰洺笙径直走出山洞,他不喜欢待在这里,虽然这里有暮妙戈,但是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她这么脆弱的时候。在山洞外待了很久,时间悄然而过,已经到了落日时分,何星子从山洞里面出来了。他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陪他一起看那落日的余晖。
等到夕阳落山时,何星子问纳兰洺笙道:“如果她醒来了,你该如何选择?”
“带她去该去的地方,陪该陪的人。”纳兰洺笙平静地说道,就好像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问题一般。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是多么不舍。
“去该去的地方,陪该陪的人,年轻人,你这个决定和我当初的决定是一样的。可是最后还是只能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消失在这人世间……”
“何星子大师也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听了何星子的感叹,纳兰洺笙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一向清心寡欲的只知道制作河灯的何星子大师,感情路上会是怎样的曲折。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何星子听了纳兰洺笙的话,气得一掌拍在纳兰洺笙的头上,“难道我就有这么老吗?就许你们年轻人可以讲究儿女情长?”
“当然不是。”纳兰洺笙忙为自己辩解道:“晚辈只是好奇何星子大师,一生会对怎样的女子恋恋不忘罢了!”
“唉,她也是一个奇女子,有预言传世,她也是天生的帝王命,可是最后还是因为一些原因,让她消失在了这人世间,至今无人可寻。”何星子念叨着,这一时间,像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纳兰洺笙偏过头看向何星子,这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有些温润,这世间,又多了一个痴情种子。发现被人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何星子偏过头掩饰掉自己现在的失态,然后转过头来对纳兰洺笙说,神情十分严肃,“不出明日,她就应该能醒了,年轻人,你自己做决定吧,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
“……”纳兰洺笙无言以对,在这个时刻,他选择了沉默。
晚上,桂华静静流泻于山林之间,整个山谷,散发着一种幽深而静谧的美。纳兰洺笙这才从山洞外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山洞里走去。来到暮妙戈的床前,他微蹲下身子,伸出手将暮妙戈额头上的头发温柔地撂倒耳后。她现在的气息已经平稳而来许多,看来何星子的话说得不错,不出明日,她就会醒来。
“小大夫,知道吗?上次在城墙之下,我之所以会对你说那些话,都是为了保护你,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与一个罪臣之子,牵扯不清,他们在以后,会借题发挥找你的麻烦的。”
“小大夫啊,如果可以,我宁肯当初自己没有回京,那样我就不会遇见你,你就不会陪我去小红那里,然后你就不会陪我喝酒,我也就不会爱上你。”说到这里纳兰洺笙叹了一口气,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在这一时刻,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原来有朝一日,一向潇洒不羁的他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可是他愿意,因为现在躺在他面前的,是他这一辈子,最心爱的女人。
纳兰洺笙忍住心中的不舍,伸手将暮妙戈抱了起来,向山洞外走去。借着月光的光亮,在山谷之间缓慢的行走着。他是可以动用轻功,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暮妙戈带到皇宫的,可是他不愿意,他想让自己抱住她的时间里,在这一刻,成为他记忆里的永恒。想到这里,纳兰洺笙再一次放慢了脚步,等到了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快凉了。
他跳上墙头,带着暮妙戈往花倾殿的方向飞去,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惊到巡逻的侍卫。在来到暮妙戈的宫殿时,他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暮妙戈的房间,即使这里,他从来没有进来过,这是他第一次,也应该是唯一的一次。
掀开床幔,纳兰洺笙将暮妙戈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握紧了拳头,忍住不舍转身。转过身后,他才看到暮妙戈的房间里,全都挂满了白幔。在她的房间,看起来有一些阴森的感觉。纳兰洺笙突然再次转过身,来到暮妙戈的床前,抚摸着她的脸蛋,喃喃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郁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小大夫……”
说完后,将脑袋倾下,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又飞快地起来,快速地离开暮妙戈的寝宫。夜幕之下,又是一场遗憾的儿女情长。
然而在刚出皇宫不久,纳兰洺笙就再次看到了何星子,他不禁奇怪了,于是便问道:“大师一直都在后面跟着我吗?”
何星子点头,并没有被发现后的尴尬,他如实说道:“怕你做错决定,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么现在呢?大师觉得我做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纳兰洺笙苦笑道,这一刻心里是多么苦涩。
“孩子,你的决定是对的,你与她的情缘,不是现在,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了。”何星子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何尝愿意去伤害一个年轻人呢?何况这人,还和他年轻时候一样,对一段感情如此忠诚。
第二日清晨,香鲤像往常一样,去暮妙戈的房间里打扫。虽然如今暮妙戈生死未卜,不过凤倾逸有吩咐,让她们务必要将暮妙戈的房间,保持到最干净的状态,等着暮妙戈的归来。
不过实话说,这么高的悬崖,香鲤她们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不过留一个信念也是好的,所以这里,她每天都在打扫。不过今天,刚一走进暮妙戈的寝宫,香鲤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幔,向暮妙戈的床边走去,却在掀开最里层床幔的时候,看到了最让她意想不到的一个人——竟然是失踪这么多天的暮妙戈。此时她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香鲤在惊讶的同时,湿了眼眶,她慢慢地向暮妙戈走近,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了一般。可是当她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去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假象。于是当她的触碰到暮妙戈皮肤的温度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娘娘,娘娘?真的是你!”
“什么娘娘?”绿音和纺芝掀开创床幔向这边赶来,却也在看到暮妙戈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湿了眼眶。
“娘娘回来了,快去禀告皇上,贵妃娘娘回来了!”香鲤兴奋地向绿音和纺芝吩咐道。
两人接了话跑出去了,香鲤就继续待在暮妙戈的身边,生怕她再次消失而来一般。这三年来,对于暮妙戈,香鲤不仅是按照凤倾逸的吩咐,将她当做主子,更是将她当做了自己宠爱着的妹妹,这一次暮妙戈的消失,不禁让她对凤倾逸有了很大的意见。有时候,凤倾逸在晚上来到花倾殿的时候,香鲤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不过好在凤倾逸在这个时候,没有过多地与她计较,只在花倾殿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