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陆军新军制（下）
田见秀一边念，李自成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见他们由最初的犹疑，渐渐变为惊异，然后又变成凝重变成折服，最后变为震撼，心知此事已成，但却并不说话，只是淡定地拿起盖碗来，开始品茶——茶有点凉了，但是味道似乎格外得好。
过了好一会儿，刘希尧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叹服道：“原来是清虏能打动我们，我们却打不动清虏，这要是搞成了，岂不成了我们能打到清虏，清虏却打不到我们？一万人能顶五万人吧？”
田见秀也回过神来，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和兵部搞的整编方案交给皇帝之后就没了下文，说道：“我军以往首重骑兵，以冲锋陷阵为主要战术，与清虏对战每每落于下风，虽也想过要以火器为重，却只在单兵火器上打转转，其实是换汤不换药，还是陛下魄力大，像这样大量装备轻重火炮，与鸟铳远近结合，我们没敢想过。”
高桂英说道：“我军过去的编制虽然也是各兵种混编，但却各营自行其是，不免散乱粗放，不够均衡，不似陛下这样固定编制，均衡配置。若行此法，必会如臂使指，得心应手，诚可谓金石之策。”
黎志升也说道：“轻炮、鸟铳咱们都可以自己造，鸟铳和佛郎机虽然慢些，虎蹲炮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加上现有的火炮，能够很快就装备全军，这方案真是神来之笔。”
李自成通体舒泰。
他不是不爱听拍马屁，而是马屁要拍得言之有物，这几个人算是挠到了他的痒痒肉，尤其是高桂英的说法，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觉得，自己这个整编方案最有价值的地方不在于配备了多少火器，而在于把混合编成规制化了。
协同作战古已有之，按兵种编伍古已有之，混合编成同样古已有之，但是从粗放到规制这一层窗户纸，中国走了两千多年，却始终没能捅破，非得等到甲午惨败之后才能“学西法”，出现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近代陆军。
不过，他仍然很清醒，知道这不是自己有多高明，而是他见过别人没见过的风景，这要感谢他前世的从军经历，如果不是当过炮兵，如果不是穿越来的，他大概也只能跟田见秀他们一样，走不出这一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人的思维会存在定式，会那么容易被束缚住呢？
他又走在了时代的前面，但这不是他的功劳，而且对这个照着清末新军扒下来的所谓“陆军新军制”，究竟是不是纸上谈兵，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所以他仍然比较谨慎，说道：“目前长沙空虚，新军制还不宜全面铺开，以免影响战力。朕的意思是，先让龙衣卫做个试点，扩编一下，搞个混成协，下辖步兵二标，骑兵一标，炮兵一营，工兵、辎重兵各一队。你们觉得怎么样？”
先搞个试点也好，而且龙衣卫身份特殊，即使失败了也不至于影响全军，田见秀说道：“混成协六千余人，集长沙全军之力不难攒出来，臣无异议。”
最高军事长官表了态，而且言之有理，诸臣无不赞同。
李自成笑道：“此事涉及面很广，都督院、都知院的院首都在，你们要亲自牵头，督促本院各部予以全力配合，先从选兵、选将、配装备开始，谁也不许掣肘，否则可别怪朕不客气。”
诸臣个个兴奋，哪会做什么掣肘之事？闻言赶忙起身施礼，说道：“臣等遵旨，敢不尽力！”
李自成点了点头，示意众臣坐下，又说道：“荆西诸军一个月之内将会全部到达，整编肯定是要整编，但是不急，还是先从安置家属，裁减不合格兵员开始吧。顾卿，如今湖南即将尽归我有，安置家属和退伍老兵不用再局限长沙一府，你和户部要好好统筹。”
顾君恩说道：“我军多是北人，不晓水田稻作，前次裁兵安置就出现了不少问题，如今又过了播种季节，还请陛下恩准，这次多给点安家银。”
又是银子问题！李自成颇觉无奈，说道：“你和户部商量吧，究竟给多少，核个数报给朕，反正朕就那么点银子，花光了算！”
皇帝这副答应给钱却又忍不住心疼的样子，惹得众臣暗暗好笑，刘希尧说道：“不如一遭发给屯田司屯田去好了，能省不少安家银。”
“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李自成笑了起来：“这银子省不得。”
刘希尧只是《三字经》《千字文》的文化水平，听不明白什么羊啊礼啊的，以为安家银是皇帝给部属的赏赐，因而不能省，说道：“赐银不能省，羊就省了吧，什么理不理的，陛下不能太惯着猴崽子们。”
一言既出，满堂皆笑，屋里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高桂英笑道：“允恭（刘希尧字）别露怯，陛下说的是《论语》里孔夫子的话。”
刘希尧闹了个大红脸，挠头笑道：“我是个带兵的粗人，不似他们都是秀才，不知道什么论雨论雪。”
论雨论雪？众人笑得更凶，李自成却隐隐有些担忧，又想起了伟人的另一句话：“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军队的高级将领尚且如此，普通士兵会是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来，联合南明的事还不能揭盖子！他暗暗告诫着自己，觉得高级将领对联明的态度，恐怕没有嵇筠设想的那么乐观，也许俞兴言的判断才更准确。
“顾卿，”他说道：“兵部宣教司前一段的工作很有成效，听说和兵役司配合得也很好，征兵工作做得有声有色，给宣教司郎中曹怀玉记功一次，加一级记录在案。”
“臣遵旨。”顾君恩赶忙领旨，心里却也知道，皇帝要给宣教司的工作加码了。
果然，李自成接着又说道：“黎卿，宣教司是兵部下属，你要勤加督促，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在全军树立起‘救亡图存，复我华夏’的信念，最好能编个小册子，不拘四五六七言，只要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就好，发给士兵，人手一册，既能明理又能识字，一举两得。”
李自成觉得，自己大概很快就要教唱《义勇军进行曲》了，这种冲动貌似需要控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