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除夕
“拉出去,杀了。”柯陈投降了,李自成却改了主意。
侍卫闻言又上来拖拽,柯陈早已吓得三魂飞了两魂,浑身战栗,冷汗直流,大叫道:“我已投降!不能杀我!”
“杀!”李自成连解释都不解释,不容置疑地又说了一遍。
不一会儿,侍卫斩讫来报,李自成看了看有些吃惊的众臣,面无表情地说道:“所谓王莽谦恭未篡时,有些人天生就爱演戏,柯陈此人即是。他要么面朕即降,要么死硬到底,朕爱惜人才,服其骨气,都能让他活下去,可是如此前倨后恭,临刑惜命,却是用心险恶,戏精附体,不能留他。”
“戏精”虽是新词,但有“天生就爱演戏”做铺垫,却也不难理解,众臣本来还觉得皇帝喜怒无常,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暗叹皇帝有识人之明,越咂摸越觉得有味道。
李自成却早已兴味索然,站起身打算离开,说道:“张卿,让他的家属来把尸首领走吧,多给些银子,妥善安置,不要难为他们。还有,朕已移驾县衙,左右也住不了几天就得回长沙,不用来回折腾了。萧卿,你在城里给侍卫们找个住处,早晚上值也方便些。”
“臣遵旨。”张礼和萧象新赶忙领旨,李自成却已面沉似水地走了出去。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在战场之外杀人,而且还是杀俘,与他一贯的理念不符,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商战再无情,也不是直接要人命,杀人这种事,他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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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百泉轩。
高桂英这些日子没忙别的,光忙着给皇帝选秀女了,当然,她比较克制,把范围限定在了长沙府内,没在新归附的府州里选,以免引起人心动荡,如今已经选中了三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礼的妙龄少女,正在尚仪局学习宫廷礼仪,单等着皇帝回銮以后就可以拍板定夺了。
高桂英本以为皇帝取得了湘西大捷,已经起驾回銮,过年以前怎么着也能回到长沙,此前由于军情紧急,冬至就没顾上过,如今多少有了些缓和,元旦(春节)应该能放松几天,好好过个节,不料皇帝到了沅江却停了下来,昨天更是下了旨意,让她挑选一百名女兵,与田见秀挑选的“干练士卒”一起,前往沅江水师衙门听令,“越快越好”,这是要干什么?不回来过年了?
所以,她把田见秀找了来,一是商量一下挑选什么样的女兵,二是也打听打听皇帝的意图。
田见秀说道:“陛下只说要赴武昌公干,具体干什么却没说,本来要选一百名自愿剃发的男兵,后来又有旨意改用女兵,想是担心男兵不好选,所以改了主意。”
既然要去武昌,自然不剃发不行,担心男兵不好选也算正常,可是去武昌干什么呢?一百来个人也不顶事呀!高桂英一脑门子问号,问道:“那么你如今选了多少男兵了?”
田见秀笑道:“陛下赏银二十两,其实也很有几个报名的,只是陛下要求干练,并且强调斥候优先,臣琢磨着,这是要按斥候的标准选人,所以只选了三十个人。”
高桂英点了点头,不无忧虑道:“既然如此,女兵也要按斥候标准选了。这却有些难度,恐怕不能全都达标。陛下究竟要干什么呢?”
田见秀哪知道李自成要干什么?只能摇头不语,高慧琼却眉飞色舞地说道:“陛下一定是想给鞑子送份新年贺礼,烧个粮仓、火药库什么的,放个大大的焰火。”
到底是年轻人,思维活跃,还真让她给猜了个差不多。
高桂英和田见秀都是眼睛一亮,肯定是这么回事!
田见秀说道:“如此,让曹龙泉派个军情部的人带队去吧?他手下的人经验丰富,别人恐怕济不得事。”
高慧琼也说道:“母后,让我带女兵队吧?我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倒也是实话。
高慧琼过完年才十七虚岁,以前因为年幼,不引人注意,常常乔装改扮,打探敌情,但是这次却不是探听个消息那么简单,高桂英难免动了爱女之心,沉吟着没有说话。
高慧琼见状,又说:“母后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双喜(张鼐)哥陪我同去,他武艺高强,胆大心细……”
“胡说!”这下起了反作用,高慧琼一肚子溢美之词刚开了个头,就被高桂英打断了,“你没听说要剃发的?就是你去得,双喜也去不得!”
皇帝的义子、爵封义侯、官任帅标正果毅将军,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以剃发?谁剃发,张鼐也不能剃!不然造成的影响就太恶劣了。
高桂英很生气,慧琼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什么时候能长大?这样子可怎么嫁人呀,过完年她都十七了!
高桂英气得不行,谁料高慧琼却笑嘻嘻地屈膝施礼,谢恩道:“多谢母后!”
嗯?高桂英一愣,“你谢什么?”
高慧琼把头一歪,笑道:“谢母后准我去呀。”
“我什么时候准你去了?”高桂英更糊涂了,这不是没有的事嘛!
“就在刚才呀,您不是说,‘就是你去得’?这不是准了我去吗?”说着,高慧琼扭过脸去,看向田见秀,问道:“田都督,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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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江楚贡亭,李自成又来到了这里。
这次没有彭玉珍跟他捣乱了,他走进亭内扶栏远眺,只见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但是人踩马踏,却也不再养眼,没什么看头了,资水在脚下安静地流淌着,缓缓汇入了不远处的洞庭湖,那里倒还是同样的一望无际,恰好又有一行白天鹅展翅飞过,勾勒出湖水与天空的边界,颇为悦目——他其实还是应该去湖堤才对,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来了楚贡亭。
不过,李自成这次不是来看景的,而是来散心的,今天已是除夕,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大顺永昌三年,公元1646年!”他在心里默念着,觉得又沉重又兴奋。
他似乎应该总结一下穿越以来的得失,但是事情太多了,不琢磨的时候历历在目,真要琢磨了,却又觉得千头万绪,无从提起,颇有“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意思。
附庸风雅的人不是真风雅,李自成也不是,既然词穷,便也就恢复了本色,默默对自己说道:银子!只要有银子,就能有枪有炮、有兵有粮,就能扛得住!阿济格休想把老子撵出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