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洋镇位于汉水之滨,因为唐代尉迟恭在汉津口旁边的琼台山修建沙洋堡而得名,地处扬武(今钟祥)和潜江之间,向北是荆山余脉的山冈丘陵,向南是江汉平原西北部的湖区,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做为逆汉水而上攻击扬武的出发地,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马重僖率领的大顺第二甲种镇进驻了这里,开始征集船只和粮草,打造攻城器具,定于两天后,也就是正月十二日水陆并进,对扬武发起进攻。
消息传到武昌,清朝湖广总督罗绣锦正与湖广巡抚何鸣銮、汉军正黄旗副都统加左都督衔镇守湖广总兵祖可法、武昌总兵杨文富、中军副将唐国臣等人商议反攻荆州事宜,闻报头皮都麻了,惊道:“李过初十才下荆州,这么快就到沙洋了?他还真是一只虎(李过绰号)呀!”
何鸣銮说道:“李过攻击安陆(今钟祥)、襄阳的意图很明显。安陆不能有失,否则汉水水路将被切断,英亲王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襄阳孤悬在外,我们只能通过德安(今安陆)、随州与之联络,实在是太凶险了。”
祖可法赞同道:“李过如此急不可耐,必是不知道英亲王患病的消息,想要抢先一步关闭入楚大门。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武昌就危险了。”
对,岳州还有个刘芳亮呢!罗绣锦觉得一个脑袋有两个大,问道:“这么说,只能先放弃恢复荆州,要把兵力往安陆调了?”
何鸣銮叹了口气,“看来需要调动德安总兵高蛟龙了。”
“只有高蛟龙恐怕兵力不足,”祖可法摇了摇头,“英霍剿匪已经初见成效,可以把徐勇调过来。”
何必舍近求远?杨文富闻言颇为不平,反对道:“黄州扼控长江水道,不容有失。末将不才,愿率本部兵马救援安陆。”
唐国臣也说道:“徐勇、徐恩盛(安陆总兵)都是左良玉旧部,向来畏闯如虎,恐怕济不得事。末将愿与杨镇台(总兵尊称)共同出兵安陆,击破李过所部。”
你们都走了,只留下祖可法一支孤军,武昌还要不要了?罗绣锦大摇其头,说道:“武昌重地,守军不可轻动。可令沔阳副总兵马蛟麟会同高蛟龙救援安陆,同时命令崇阳总兵郝效忠向咸宁收缩,如果刘芳亮出岳州顺江来攻,即令其袭击刘芳亮后路,切断粮道,策应武昌。只要武昌守得住,诸军击破李过后回师,刘芳亮后路被断,亦难自全。到那时,我军乘胜追击,岳州可下,荆州可复,长沙门户洞开,英亲王大军一到,必可摧枯拉朽,尽收湖南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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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绣锦在武昌调兵遣将的同时,马重僖早已率军抵达了扬武州城下。
扬武州是大顺的叫法,它原本叫安陆州,因为是嘉靖皇帝的出生地,所以在嘉靖十年(1531)被升格为承天府,又取“祥瑞钟聚”之意,命名府治为钟祥县,清军占领湖北后,岂能还让顺朝“扬武”、明朝“承天”?于是恢复旧名,改称安陆府,府治仍在钟祥。
清朝安陆守将徐恩盛原是明朝宁南侯左良玉属下总兵,后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仍任原职,阿济格班师后留驻湖北,所部兵马虽然不多,只有两千余人,但却都是精挑细选之后剩下来的锐卒,所以当初刘体纯北上襄樊的时候,虽然拥有两万之众,却也只能绕路而行,没敢产生觊觎之心。
事实证明,刘体纯的决定是正确的。
徐恩盛虽然兵少,但是婴城死守,马重僖却也奈何不了他,三百斤的野战炮还是太轻,炮弹打到城墙上就像弹了个脑瓜崩,吓人倒是挺吓人,实际效果却约等于没有,马重僖苦战一天,连城墙都没攀上去,只得引军而退,离城十里下寨。
第二天,马重僖卷土重来,指挥部下百般攻打,大小火器声闻数里,可是仍然毫无战果,看看一天将尽,又要无功而返,正在焦躁之中,忽有探马来报,说是李过率领第十九镇到了,命他暂停攻城,前往李过大营议事。
马重僖急忙传令退军,赶到李过大营,一见面便大声说道:“甲种镇适合野战,不能用来攻坚!我连着打了两天,损失的尽是精锐长矛兵,实在令人心疼!”
李过笑道:“福冀(马重僖字)稍安勿躁,其美这不是到了嘛!”
“其美”是蔺养成的表字,他原为“革左五营”之一,号称“乱世王”,后归附李自成,被授为威武将军,军制改革后又被擢升为果毅将军,任第十九乙种镇统制。
李自成当初设置甲乙两种编制,本是由于装备不够用,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计,不想却歪打正着,恰好形成了互补,以火器为主的甲种镇更适合列阵野战,而以冷兵器为主的乙种镇,却更适合攻坚混战,所以李过才会说“其美这不是到了嘛”。
蔺养成闻言也笑道:“荆州是偷袭得手,打得不痛快。福冀放心,扬武就交给我了,正好拿徐恩盛解解手痒!”
那功劳还不全成你的了?马重僖暗暗后悔说话没过脑子,心里不甘,对李过说道:“制帅,第二镇才打了两天,并未失去战力,干嘛把我们换下来!重僖愿立军令状,拿不下扬武州,你取我项上人头!”
不怕争抢,就怕推诿。
李过笑道:“我又没说让谁上不让谁上,二位将军急个什么?”
马重僖反应快,立即说道:“那么我来打主攻!”
“凭什么你打主攻?”蔺养成也反应过来,把眼一瞪,反对道:“甲种镇不擅攻坚,我来打主攻!”
“你是乙种镇,你打辅攻!”
“别门缝里看人,乙种镇攻坚就是比你强!”
“自吹自擂!”
“自不量力!”
两人吵了起来,李过敲敲桌子,说道:“徐恩盛只有两千余人,我军却有两万,十个打一个,还分什么主攻辅攻?抄家伙都给我一起上!第二镇攻打东、北两面,十九镇攻打西、南两面。乱拳打死老师傅,我就不信他徐恩盛还能成了精了!”
仗还能这么打?马重僖和蔺养成闻言大喜,笑道:“好!那就比一比,看谁先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