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游离昏睡之间感到一股灼意。
毕竟是在战营,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他睡得并不算沉,直到察觉那抹热意越来越重,他才后知后觉的坐起身来。
身侧的人似是痛苦万分。
傅淮像是担心引他忧虑一直强忍,见他醒来跟着露出笑意,唇角轻勾开口的声音虚弱沙哑。
“我吵到你了?”
游离摇了摇头想要抚上他的额头,可有面具挡着他只能改去摸他耳后。
烫手。
像是烧着了一般。
他面色严肃,当即坐起身随意披了外衣出门喊人。
帐营外一直都有士兵守着,游离艰难的吐出两字便重新回了帐内。
军医很快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负责侍奉的奴仆。
忙忙碌碌大半夜傅淮才总算淡去了热意。
游离守在他的身侧不敢再睡,待毛巾冷却他立马换上温的。
往日里男人身子骨像是铁打的一样硬朗,发热这种情况他从未想过,但近日不管是不断增加的伤势或者发烧都无疑在说着男人身体的逐步虚弱。
是人都会感到疲惫。
更何况两方打的前所未有的激烈。
游离垂眸,瞧着男人眼底的黑青终究下定了决心。
他同士兵要来了笔纸,简单书写过后交给了那名士兵。
“王妃这是?”
游离将一同写好的纸条交予,士兵读过后面上顿时一慌。
“怕是不妥,殿下醒来若是知晓定会大怒,他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
士兵吓得只觉手中的信封烫手,他没想到王妃会主动开口要去敌国阵营。
虽说之前确实有人提出,但提出那人本就心怀鬼胎!
况且战争之事本就不是一人所能把持,王妃在临国多年早已不是大晋国当年的将军,若是如此前去指不定会遭遇怎样不测。
哪怕打的艰辛,但临国将士从不孬种!
“还望王妃收回此命,恕在下不能答应!”
说罢竟当真不怕以下犯上的将游离拦了住送回了营帐,连同将信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没想对方会如此果决,游离都不禁愣住。
望着士兵退出的身影他扯了扯唇。
本以为毫无归属可言,纵使士兵有其他缘由,但游离心中难得生了几分感动。
他将信件拆开,重添笔墨。
翌日。
傅淮高烧已退,醒后的第一件事来回摸索似是寻人。
帐中安静,旁无一人。
他心中莫名生出不安,来到门口掀开帐帘。
“王妃人呢?”
“回殿下,王妃他.....”
士兵话还未来得及说罢,只见殿下朝着前方快步走出,几乎小跑到王妃面前,立在身前片刻,并未言语其他,两人短暂对视,殿下从王妃手中接过水盆回了营帐。
那一瞬间士兵觉得,自己夜间的抉择果真没错。
游离只是去打了些洗漱用的水,营中大家各有各的工作,他一早就让侍从去一同帮忙,打水区区小事他完全可以亲力亲为。
倒是没想傅淮反应极大,方才立在他的面前,满眼无声的急切,一副失而复得惶恐。
信他暂且放了起来,总不能是士兵与他说了吧。
但观傅淮态度又是不像。
待傅淮洗漱吃过早饭到了换药的时候,游离在旁帮衬,只见那伤口一夜之间似乎更加严重了。
伤口鲜红,可见新肉,游离心脏抽痛却不及他肉体疼痛的百分之一。
昨夜突然发烧想来就是因为伤势。
军医退下后游离忍不住从后抱了抱他,他无法言语过多,只能用行动以示安慰。
傅淮却是极为受用。
两人静静拥着,傅淮把玩着他的手,片刻后率先开了口。
“我方才做了个梦。”
游离听着,听他说。
“我梦到你又离我而去,不管我怎么找,怎么找!翻遍了大地,爬遍了山川可怎么也找不到你......”
傅淮说着,声线低沉。
听着平稳实则染带着点点颤音。
“游离,你知道的,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可我唯独怕失去你。”
游离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傅淮反身将他抱了起来,男人似是有用不完的气力。
两人面对面,傅淮说。
“游离,答应我不要对我不告而别好不好?”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游离肩上。
“你要相信我,我可以解决一切,一定要相信我!会结束的,一定都会结束的。”
游离听着他一遍遍的低语,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两人所想完全一模一样。
他们都渴望着结束,可结束又怎么只是口头说说。
代价总要付出。
游离深吸口气,轻“嗯”出声。
不会不告而别的。
他保证。
如果真的有离开的那一天,那也只会是暂时的分别。
他早已做好打算,要陪他一生一世,绝不食言。
两人相互陪伴,却也并未待上许久,营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傅淮操办。
游离体谅,自是不会故意占用他的时间,昨夜守着也是一夜未眠,他感到困意便借口回了府邸。
傅淮不疑有他,但还是不放心的派人亲自送回。
时间一晃两日而过。
兴许是上次傅淮受伤也重伤了晋望漠,所以两国相对都很太平,战事暂且停歇难得有所喘息。
不过傅淮依旧不能离开营地,需时刻保持着戒备。
游离将早已准备好的信件留下,找准时机出了城门。
【宿主,你这样不告而别傲天好不容易稳定下嘞情绪肯定又得发疯嘞呀!】
“我留了信件,傅淮会理解我的。”
【我觉得你太高看他嘞。】
“我会回去的,一定会。”
零零零还想再劝,寻思管这些有嘞没嘞做啥,反正宿主只要陪着傲天一起自然死亡就好嘞,管别嘞人做球!
但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知道劝不动宿主只能作罢。
哎,就有时候很看不懂宿主。
游离并不是博爱之人,他要管,因为他不愿看傅淮本就短暂的人类寿命都是在战争中度过。
他想看到的是傅淮当皇子时那样的傲然,驰马奔腾的潇洒。
游离是无法保证回去后能够以一人之力让摄政王停战,但只要回去后,他总能做些什么。
他必须做到。
大晋国军营,游离光明正大的立在了门口。
有人认出了他,将他带入了摄政王的面前。
不,现如今已不是摄政王,而是大晋国皇帝,晋望漠。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惊讶,包括晋望漠。
但晋望漠并非愚笨之人,自然清楚他此番前来的目的。
已有数年未见,两人再见时都已与当年不同。
如今的晋望漠已是一国之君,早已淡去伪装,再见时满身帝王高位者的权威之气。
他坐在桌前翻阅折子,游离立在旁侧被当做了空气。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门外传来有敌军来袭的通报才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晋望漠抬起了眸,一双眼中似有趣意,只听他骤然一笑踱步行至游离身前,挑起他的下颌。
“原是偷跑来的,即是如此,玉轩应当知晓如何行事。”
游离抿唇,终是点了头。
晋望漠眉眼微弯,淡去了眸中煞气:“玉轩聪慧,朕知,这是你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走,同朕会会你的旧情人。”
游离薄唇轻抿,却是未动。
晋望漠眯眼瞧去,眸中尽是阴鸷。
对上男人可怕的眼神游离虽是不怕但也没想将人惹急,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信纸交予。
晋望漠并未拒绝极有耐心,他伸手接过扫了一眼,随之大笑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看来玉轩这些年过的确实惬意,难怪乐不思蜀,怎得也不愿回来。”
他的下颚被用力捏住,游离疼的眉心微蹙,只听眼前男人凶狠道,“朕想杀谁还轮不得你来批判,想要朕停战?岂是你来儿戏!”
游离薄唇紧抿,对此回答早已预料。
本也只是一试并不意外。
他眉心微垂,闭了闭眼,却听男人话语一转,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冷笑出声。
本捏着他下颚的手松开,改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轮廓。
“或者,玉轩褪了衣物自愿跪在朕的胯下如何?”
游离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他。
男人似是有无尽怒火,言语皆是羞辱。
“做不到?那便少些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