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固山的主峰,背临长江枕于水上,三面峭壁如削,只有一条崎岖陡峭的狭窄山道可以上去。
确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正是凭着地理优势,曹成才能把沿江都巡检使给干掉。
“那巡检使怕不是个傻子,这么险要的山寨,如何就要强攻?”周昂道。
此时,他已经领着百余军兵到了主峰前,正在悄悄打量。
旁边,胡载说道:“大约未曾把贼人放在眼里,犯了轻敌之兵家大忌。”
“太子已经渡江到了润州,还需要我等押运粮草赈济灾民,没时间围困,通判可有两策?”周昂问道。
扬州通判跑到润州剿贼,本来是越境办事,不合体制的。
然而,有太子诏令,另当别说。
再则,以东宫的威风,胡载官运定然亨通。
没看到那么多低阶京官,只因支持了太子,便大多外放成了知州么。
胡载沉默片刻,道:“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时间不多,只能强攻。
我看这山道驻扎贼人不多,戒备并不十分森严,或可一鼓冲锋杀上去。”
“我做先锋,定然能冲过去!”杨再兴接道。
山道百步长,顶端有一矮墙,高不过六尺。
上面有一堆篝火,七个贼人正围着火堆喝酒,全没注意山下状况。
也不知道这大热天,为什么会围着篝火喝酒,不嫌热么?
三人合计一阵,左右也没什么良策,便决定直接冲上去。
“旁的尚可,只怕檑木飞石落下伤人。”胡载道。
“无妨。”杨再兴摆手道:“区区几个贼人,扔不得许多木石,只要冲过去,顷刻间杀个精光。”
“再等一阵,若其熟睡再行发动。”周昂道。
于是,诸军静静等待。
这是东宫亲卫第一次攻坚,都是紧张中带着兴奋。
幽幽虫鸣中,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看墙头几人已经睡着,周昂、杨再兴各自去了铁甲,换上了皮甲,又擒了面遮箭牌系在胳膊上。
“胡通判,待我二人杀上去,立刻挥军掩杀!”周昂再次吩咐道。
“主将放心,静候佳音。”胡载道。
周昂看向杨再兴,道:“兄弟,走。”
“走!”
轻轻应和中,杨再兴当先迈步,跨上了山道。
这山道不过一人宽,只容一人通行,便是有木石落下,也要先过了他才能打到周昂。
哒~
脚步声回荡山间。
“失策!”周昂暗呼。
毕竟没经验,他们只想到甲胄碰撞会有声音,却没想到硬底皮靴的声音也这么大。
果然,只听墙头有人喝道:“什么人?”
“首领传令,召集尔等下山。”
大叫中,杨再兴加快了脚步。
许是看到只有两个人,贼兵并未太过戒备,只问道:“暗号何在?”
“首领书信在此,看了便知虚实,暗号是……”杨再兴回道。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跑了二十余步。
“不好,有人袭寨,干掉他们!”山上有人惊呼。
砰~
响动中,有木石骨碌碌地往下滚落。
这贼人确实精锐,一言不合就扔下了飞石,要把两人砸死当场。
见上面黑点快速到了近前,杨再兴倏地出枪,把滚石挑起。
那石头划过一道弧线,正好擦着周昂头顶飞到了后面。
“好枪法!”周昂赞叹道。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杨再兴的对手。
杨再兴不管,一边疾步冲刺,一刹那。一边出枪挑飞石头。
铛铛铛~
墙头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
觉得飞石拦不住两人,贼兵开始会。呼唤支援。
“有人袭寨。”
“来人,来人,随我守住寨门。”
“杀狗官兵!”
大呼小叫中,有许多贼人到了寨墙前。
反应和动作不可谓不快,难怪沿江都巡检被干死在了这里。
然而杨再兴二人更快,前后不过二十息,两人已经到了墙前。
“杀~”
暴喝中,杨再兴枪出如电,把往外张望的三个贼兵瞬间击杀。
“狗官凶猛,并肩子……”
头目呼喝未毕,杨再兴一手勾住墙头,已经翻了上去。
“上……”
“杀!”
大喝中,杨再兴出枪横扫,把左近几个贼兵全部扫翻。
“哈哈哈……兄弟好身手,佩服!”
大笑中,周昂紧随其后上了墙头。
铁枪迅捷,大斧沉重,两个猛将一左一右,往来冲杀。
这群贼寇被曹成操练的不错,却也无一合之敌,不一刻便被杀的屁滚尿流。
听到上面惨叫不绝,胡载喝道:“诸军,随我冲锋!”
他是个文官,却也有胆气,只着一身布衣,居然当先冲了出去,全不顾可能的箭矢落石
“来啊,护住参军,余者随我冲锋。”亲卫都头刘罡喝道。
两个主将身先士卒便也罢了,人武艺高强,又是突袭,正好发挥本事。
区区一个文官,如何能让他带头冲锋?
两个亲卫抢出两步,一左一右拖住胡载,把他留在了后面。
刘罡举盾持刀,带头急冲。
将将冲到寨墙前,便听里面有人叫道:“爷爷饶命,小的愿降。”
“愿降,愿降……”
求饶声响成一片。
群龙无首,突遭袭击,来人又是两个杀胚,直把贼人杀的胆寒。
“跪地抱头,可饶不死。”周昂喝道。
“听爷爷的。”贼人回道。
各自抱头跪下,又有头目道:“未知爷爷是那路好汉,又如何与小寨架了梁子?”
“某家东宫亲卫杨再兴,奉太子殿下令,剿灭贼人!”杨再兴喝道。
“杨爷?”这头目疑惑道:“这寨子乃是曹头领一手拉起来的,曹爷又为邀请杨爷入伙而去,怕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周昂上前,一斧头砍死了这个头目,呸道:“区区草寇,也想让我兄弟入伙?”
只一战,他是真的服了杨再兴的本事。
人头大小的圆石从高处落下,又是夜间,他可没把握能够全部挑飞而不伤了身后的人。
此时,刘罡已经领人上了寨墙。
只见尸体枕藉,血流满地。
真是一场好杀。
死在枪斧下的贼人,估计有二百,剩余的百余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杨再兴和周昂两个浑身通红,犹如血海里出来的夜叉,各持枪斧,睃视全场。
“难怪殿下限期一天剿灭贼人,如此勇将在此,区区贼人何足道哉!”胡载叹道。
见援兵上来,周昂喝道:“来人,立刻收拢俘虏,解押往润州城中。”
赵桓已经到了润州,自然要先去润州汇报战果。
刘罡到了近前,道:“主将,还有一事需要安排。”
“何事?”周昂问道。
“殿下教谕,我等每战过后皆需书写战斗总结,以为全军教训。
此次战斗,想来不会例外,请主将执笔。”刘罡道。
“还有此事?前日林中格杀曹成何故未写?”周昂问道。
“大约前次太过简单,且殿下也在现场,是故不需要我等书写。今次殿下不在,想来总结必不可免,请主将早做安排。”刘罡道。
“哦。”周昂表示了然,安排道:“即如此,便你来写吧。”
“啊?”刘罡傻眼。
他和陈朕鹏是一伙人,如何愿意动笔?
只是主将有令,岂能说不?
眼珠子一转,刘罡道:“主将,录事参军文官出身,何不让他来写?定然比我等写出彩。”
胡载笑道:“此事何难?定然把诸位功劳表述的清楚。”
“参军理解有误。”刘罡道:“殿下教谕,此总结乃是反思不足,以利改进,非为表功。
因此事无巨细,皆应记录在侧,以供查询学习。”
胡载思忖片刻,叹道:“此事其实不难,然日积月累多了,军中常犯错误皆是无所遁形。
后来只需尽看记录,便可领军而战,实乃便捷之至。”
“不错。”周昂赞道:“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自己不犯错,便立于不败之地。”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也未必能有多大作用。”杨再兴道。
听这话,他也是个不爱学习的。
这是杨家的传统,杨业本人虽然领兵有方,其实学习也不怎么样。
到了杨再兴这里,识字也看过兵书,但是学问也就那样,自然对写总结什么的兴致缺缺。
“闲话休提,收拾战场复命。”周昂结束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