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照射的天地一片亮堂。
润州城高大的城墙耸立,显示这江边重镇的安逸。
然而,护城河边,黑压压地躺了一片的人,怕不有大几千上万。
都是从苏州等地流转而来的灾民,没有帐篷窝棚,只能席地而卧。
幸好此时七月中旬,睡在野外也不打紧。
“然而不可大意,露水深重,仍有得病风险,不可不妨。”赵桓道。
此时,他就在城外,距离流民聚集处不远。
离开扬州,他在渡船上便改变了衣着行踪,只带梁红玉、刘子翼、周云清并两个亲卫三个到了润州城外。
到达时已经天黑,因为灾民聚集,润州城早早地关了门。
目的,当然是阻止灾民进城。
同样地,微服而来的太子也被关在了城外。
“偌大润州城,如何容不得万余灾民?”梁红玉冷笑不止。
“待诸军集合,再与他们理论!”赵桓同样冷笑。
北固山有贼不能剿灭,城外灾民聚集而不赈济,只从这两件事,便可知润州知州什么模样。
缓缓踱步中,众人到了灾民之间。
大多灾民辗转反侧,伴随着唉声叹气,显然是难以入睡。
“娘,我好饿啊~”
“乖,睡着就不饿了。”
“哎,孩他娘,等天亮就去找点野菜来吃。”
“直娘贼,要知道润州狗官如此模样,何必辛苦走来。”
“狗皇帝也不知道赈灾,不如去找明教。”
各种窃窃私语,只让赵桓心酸、心惊。
心酸于灾民可怜,心惊于明教深入人心。
“喏,我这有些干粮,给你孩子吃吧。”
赵桓回头一看,只见梁红玉正把两块面饼递给了一家三口。
“姑奶奶,赏口吃的吧。”
“行行好,赏口吃的。”
几乎一瞬间,六人就被灾民围了起来。
只是摄于几人都带着兵器,他们也不敢靠近,只是苦求。
不过,除非使用兵器杀出去,否则几人决难出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
赵桓定了定神,喝道:“各位乡亲父老,吾乃朝廷钦派赈灾廉访使,此来便是为了详查实情。
我等几人,实无太多余粮,并无余力救济众人。
待天明城来,吾进城面呈,定为大家请来吃食,如何?”
“相公,替我等做主啊~”
“粮食,粮食。”
“不要让廉访使走了。”
杂乱的呼喝中,灾民居然围得更近了。
显然,赵桓自露身份,让灾民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因此不愿放他离开。
“切勿靠近,往后一些!”周云清并两个亲卫连连呼喝。
这么多灾民围过来,他们也紧张太子的安全。
万一全部拥挤过来,不用有人背后捅刀子,只需要踩踏,便能把太子给踩死在当场。
只是呼喝的作用不大,灾民仍然在向前挤来。
“志平兄,速速护持廉访使离开。”刘子翼急道。
“都让开,莫要上前。”
呼喝中,周云清当先,亲卫各居左右,就要开出一条路来。
“不要让他走了。”
“拿下他,找城里换吃的。”
人群越发躁动起来。
“退后,退后!”周云清大喝。
根本没用,百姓都是焦躁异常,根本不听。
眼看人群就要挤过来,周云清忍不住抽刀在手,喝道:“冲撞朝廷命官,实乃死罪,后。立刻后退,全部后退。”
“后退,后退,全部后退。”
刘子翼几人也起身呼喝。
事关太子安危,哪怕刀兵相向也不能犹豫,必须保证太子无事。
只是真的动了刀兵,砍杀了流民,怕是太子也要完了。
督察赈灾,可不是让来杀灾民的。
好在,被刀枪震慑,灾民稍稍往后退了一些,未在继续靠近,让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莫慌。”赵桓努力镇静下来,又深吸一口气,大喝道:“本官就在此地,绝不离开,且退后一些,请此地长者出来说话,告知大家苦楚。”
“请长者出来答话。”周云清几人立刻大声重复。
人太多,声音嘈杂,不齐心协力通传,怕是难以把赵桓的话传出去。
果然,灾民停在了原地,纷纷向周围看去。
“让一让,让一让。”
呼喝中,三个人挤了进来,拜道:“小民韦嘉、李大壮、杜鑫见过廉访使。”
许是三人是灾民的主心骨,起码也是颇有威望的,他们进来后,人群倒是安静了下来。
赵桓松了口气,扶住三人道了声免礼,又道:“为防踩踏意外,可否劝散众人?”
“谨遵相公安排。”韦嘉应下。
他年纪不过三十余,却做了三人之主,可见不凡。
韦嘉团团作揖,叫道:“诸位,让我等与廉访使相公说话,且退开一些。”
“各自回去睡觉,不放心的也退后一些。”李大壮杜鑫跟着劝道。
听了三人劝解,灾民犹犹豫豫滴开始退开。
不一刻,各自退回本地。
几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好险。”周云清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区区两块饼子,居然惹出如此大事端来。”梁红玉道。
“好在虚惊一场。”出了口气,赵桓问道:“未知三位贤达,来自何地?”
韦嘉道:“小民与李大壮来自苏州,本地聚集灾民大半来自苏州,杜鑫并余者小部分来自常州,零散来自湖州。”
“没有来自秀州的?”赵桓问道。
此次水灾,以太湖为中心,苏州、湖州、常州、秀州四地受灾严重,另外广德军、建康府、宣州也有灾情,只是不太严重。
因此,赵桓才问有没有秀州的。
韦嘉道:“秀州陈相公为官清廉,治政有方,赈灾得力,因此秀州灾民未有外逃者。”
“若本州知州皆如陈相公,我等何必背井离乡。”李大壮抱怨道。
秀州陈相公,便是上任不久的陈禾。
能够被灾民赞扬,证明陈禾确实干的不错。
“既然秀州赈济得力,尔等何不往彼处去?”刘子翼问道。
“这位上官有所不知,往秀州去的道路尽皆被封锁。
不得已,我等或往润州,或向建康,希望能有赈济。”韦嘉回道。
“你们本州官府。未曾赈灾?”赵桓问道。
“呵,大小官员并豪绅巴不得我等离开,好抢占良田,如何有心思赈济我等?”韦嘉冷笑道。
“岂有此理!”赵桓大怒。
不赈济灾民便也罢了,居然还趁机侵夺田地,该死!
按下怒火,赵桓道:“且把各地灾情,三州官员侵占田地的事,仔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