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医嘱和手术记录，已经临近十一点。
乔汐换好衣服，走出医院。
正要往地铁口走，一辆白色大众缓缓开来，车窗降下，醇厚低沉的男声响起：“上车。”
“你还没走？”
乔汐想了会儿，弯腰上车。
“嗯。”
陆珩发动车，直视前方，车内陷入沉默。
为了掩饰尴尬，乔汐将头扭向窗外，望着飞速后退的绿化带。
“他的手术是你做的？”
“你要带我去哪？”
车遇红灯停下，两人同时开口。
“咳！”乔汐清嗓，回道：“主任主刀，我只是一助。”
陆珩点头，“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没等她说话，他将车发动，拐入与她家相悖的路。
路上，乔汐几次想开口，在对上他冷硬的侧脸后，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诶，她怂。
直到两人面对面坐下，才有了交谈。
“下夜班一直这么晚？”
“也不是。”乔汐点好菜把菜单还给他，“这不还在实习期嘛，能不能留下就看轮科的表现。”
“有把握吗？”
陆珩扫了眼菜单，嘴角噙着笑。
‘红糖发糕’，口味还和从前一样，没变。
“没有。”乔汐老老实实摇头。
她所在的这家医院，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竞争压力可想而知，她是个什么水平，心里还是有数的。
陆珩喊了服务员，把菜单递过去，这才回头说：“尽力而为，别太累。”
“哦。”
乔汐兴致缺缺地用手撑着脑袋，一副我很无聊能不能别用说教的语气跟我说话的模样。
连这点也丝毫没变，陆珩好笑看她。
“别总聊我啊。”乔汐换了只手，眨巴眼看他，“八年没见，孩子会喊阿姨了么？”
陆珩愣了下，没回话。
他是知道两人很久未见，可真当说出具体的数字，还是有些错愕。
“你不会不想……”
乔汐还想调侃，被他出声打断：“没孩子，也没结婚。”
说实话，她是想旁敲侧击他的情况，可当他这么坦荡地说出来，味就变了。好在服务员适时过来上菜，打破了即将冷场的局面。
陆珩用公筷给她夹菜，像是怕她吃不饱似的。
“你吃你的。”乔汐捂着碗，拒绝他夹的那块肉。
陆珩见她不要，放进自己碗里，刚拿起筷子去夹，手机响了。
瞥了眼，瞧是队里的电话，征求乔汐同意后接通。
乔汐慢吞吞吃着菜，瞧他满脸严肃，猜想应该是急事，在他挂完电话后，抢先一步开口：“你要忙就先走，我没事。”
陆珩顿了一下，起身叮嘱：“吃完饭打车回去，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声好。”
乔汐点头，人已经走出饭馆，才悻悻道：“我才不代你问好，有本事自己来！”
她住在老城区，离得远，等回到家，家人已经吃过午饭。
乔妈见她拎着打包盒回来，不满道：“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下次别带了。”
“好。”乔汐把菜塞进冰箱，笑着解释：“朋友临时有事走了，一大桌子菜放那也浪费，就带回来了。”
说是一起吃饭，最后那人一口都没动。
“哪个朋友？你付得钱？”乔妈问。
“就…晴晴呀，你见过的。”乔汐走过去，“她付的钱。”
“别总在外面吃，找个时间请回去。”
“知道。”
“坐过来。”乔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张口就来：“你今年都26了，打算什么时候谈个朋友带回来？”
“妈，你又来！”
一提到这事，乔汐脑壳就疼，“我不想谈这方面的事，现在只想把工作做好。”
“谈朋友跟工作又不冲突，你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人家事业家庭双丰收。”
“那你让王阿姨家的女儿喊你妈啊。”乔汐嘀咕。
“说什么呢？”
“妈，我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您放过我吧。”乔汐指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在乔妈发起下一轮攻势前起身钻进房里。
她躺在床上，感叹：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被催婚的年纪，明明她才毕业。
乔汐翻了个身，想到意外重逢的那个人，他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不结婚是没遇上合适的吧。
他走的匆忙，两人没交换联系方式，南城那么大，想再碰面很难了。
胡思乱想着，意识逐渐模糊，乔汐缓缓闭眼，睡着了。
*
陆珩离开饭馆，回队里换了衣服，赶往南城消防支队。
支队长王斌就等在门外，直接将人拦下：“现场处理的怎么样？”
“已将现场封闭，设置警戒标志。”
王队告诫：“嗯，调查专家组的人马上过去，让手底下人机灵点。”
“收到。”
陆珩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会议室。
会议持续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12人建议给予记过处分。
陆珩是其中之一。
“本来打算年底提你来支队，诶！”王队轻拍陆珩的肩膀，以示安慰：“好好干吧。”
陆珩神色平淡，目送他离开。
回到队里，林昊石枫几人迎上来，问：“老大，怎么样了？”
“从明天起，排查人口密集地区。”陆珩吩咐。
大队防火参谋站他身边，忍不住插话：“再来一次，我跟你陆队可就兜不住了，你们做排查一定要仔细！”
“是！”
几人立正站好。
“我看也别明天了，值班的人留下，其余人全部出勤。”防火参谋还没从记过处分中缓过来，交代完头疼地走了。
“陆哥……”
陆珩瞥一眼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偏过头用嘴型说了句‘给老子闭嘴’。
行，他闭嘴。
林昊哼声，兴致缺缺，视线却没离开。
男人穿着秋季常服，大檐帽扣在头上，压得有些低，走廊的灯光昏暗模糊了棱角，让他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严苛。
林昊想起前两天的魔鬼集训，打了冷颤。
“就按参谋的意思做。”陆珩撂下话，进了办公室。
林昊踮脚向里看，有些委屈，他觉得不公平，每次出警都是老大冲在最前头，可一出事受罚的还是他，他们也不想发生火灾啊。
他巴不得天天就接捅马蜂窝，或者破门拿钥匙的警呢。
林昊敲门进了办公室，“陆哥。”
陆珩颔首，示意他坐。
林昊瞧他眼里布满血丝，忍不住劝说：“要不你回去休息一晚吧。”
陆珩摇头：“等这段时间忙完，让安排一场球赛活动，大家放松放松。”
又是球赛！
林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咱们就不能安排点有内涵的活动？”
陆珩眉峰微扬，“比如？”
“咳咳，跟某单位女员工组织一场联谊，解决兄弟们的终身大事啊！”
陆珩考虑了会儿，“回头会跟上面反应。”
林昊傻呵呵乐，干他们这行，值班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性福全靠神之右手，算单身率高的那类，不然以陆哥的颜值和各方面条件，怎么也不会单到三十来岁。
话说回来，队里几个领导对他的终身大事都挺上心，可这亲相来相去硬是没成功。
林昊想了想，没忍住问：“陆哥，上回副支队长给你介绍的那姑娘，怎么样了？”
“没见。”
林昊惋惜：“听说是个高材生，多好的机会啊。”
陆珩面沉下来，“滚去出外勤。”
“马上就去！”
林昊正身，急忙退出办公室。
人走后，陆珩开始工作。
十点半左右，接到三班长石枫的汇报电话。
那头挂电话前，提出等会去吃烧烤，陆珩让他们找地方，他来请客。
等他到时，那群小子已经吃嗨。
林昊满嘴油，挥着手里的烧烤签，“陆哥，这边！”
陆珩拉开椅子坐下，示意他们不必拘束。
烧烤摊处在闹市，人来人往。
乔汐和好友窝在角落，她拢了拢外套，哑着嗓子道：“我对你绝对是真爱，这么冷天还陪你出来撸串。”
坐在对面的女孩留着利落的短发，撒着娇：“汐汐，你最好了。”
乔汐哼声，直截了当问：“喊我出来干嘛？”
“就想你啊，我们多久没见了。”
乔汐盯了她好半天，皱眉问：“魏晴晴，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
魏晴晴心虚，含糊不清说：“我谈恋爱了。”
乔汐扬眉，觉得诧异：“和你爸介绍的相亲对象？”
“才不是！”提到相亲对象，魏晴晴就窝了一通火，“我那天等了他整整一个小时，你知道最后怎么了？”
没等乔汐问，她自己说出来，“他回了我八个字：队里有事，以后再见。”
她去相亲已经算给他面子，这人倒好，竟然直接不来。
谁给他的脸？！
乔汐不厚道地笑出声，“后来呢？”
“呵呵，还有后来！”魏晴晴狠狠嚼着肉，冷笑着：“已经拉黑删除了，最好别让我……嗯？”
“怎么了？”
乔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从那堆人中注意到了陆珩，他向来是耀眼的那个。
有人站起来朝他敬酒，他神色轻松靠坐着，抿了口茶。
“就是他！”
魏晴晴喝了点酒有些飘，说着直接冲了过去。
乔汐：“……”
有那么一瞬，她是想装作不认识，考虑到好友的脾气，还是跟了过去。
“哟，这会儿不忙着队里的事了？”魏晴晴走到他们桌旁，叉腰看着陆珩。
陆珩神色未变，视线跃过她落在乔汐身上。
“这谁呀？”林昊问。
石枫扯了他一眼，小声开口：“最近那位相亲对象。”
副支队长来的那天，他在旁边，有幸看了一眼她的照片。
瞧他不说话，魏晴晴嚷嚷：“你哑巴了？”
乔汐避开男人的目光，上前把人拉住，“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