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回到新城已经是午时过后了,曹宇宁早在城中急得团团转了。
他当然可以率人出去迎接陈文茵,但考虑到陈文茵生死未卜,新城需要有人坐镇,他又不得不将自己钉在新城中。
可陈文茵还没回来啊,他哪能坐得住?
手下将领看着他来来回回焦躁踱步,那样子看得人心中慌乱不已,可谁又敢说些什么?
过了不多时,陆承远大步走进了议事厅中,对曹宇宁道:“曹将军要是着急,不如给我些人,我去寻公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闷葫芦也开始变得圆滑了,明明是他自己更着急才对,他竟然也会找借口替曹宇宁“分忧”了。
这时候曹宇宁正在上火,心里自然有些不爽,听了陆承远的话立刻冷笑道:“我看你是自己更着急吧。”
“是。”
没想到陆承远就这么大方承认了,果然他还是那个闷葫芦。
曹宇宁狐疑着问道:“刚刚那为我分忧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陆承远摇摇头:“他不让说。”
曹宇宁心累地叹一口气,拍了拍陆承远的肩膀。
此时陆承远伤还没好,被他这么一拍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可他就是逞强,一声也没叫嚷出来,任着自己的汗珠落在地上,却装得镇定自若。
曹宇宁看着他发白的嘴唇,叹道:“小兄弟,不是我不让你去,你的身体什么样子你不知道?这时候让你出去就是要你的命啊。”
陆承远摇摇头:“我没事。”
曹宇宁“哼”一声道:“我有事,让你就这么出去了,公主回来会骂我的。”
陆承远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去。曹宇宁惊讶于他居然就这么简单就听话了,便顺口问道:“你干什么去?”
陆承远道:“我自己去,将军不知道,就怪不到将军。”
刚以为他听话了,这就又要有新的幺蛾子了!曹宇宁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陆承远道:“你回来吧,我已经派两拨人马出去找公主了,不差你这一个病秧子!”
陆承远挣扎了两下,但如今还没恢复的他哪里是曹宇宁的对手,他轻轻松松就被曹宇宁摁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你就给我在这坐好了,我陪你一起等公主。”
他说着也做到了陆承远身边。
让陆承远这么一闹,他心里的焦躁情绪也少了很多,现在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陈文茵一定没事,毕竟他提前知会了岳邦媛。有岳邦媛出手相助,陈文茵怎么可能救不下来?
正在他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传令兵飞奔进了议事厅,大声道:“报!高阳公主回来了!”
二人闻言立刻站起身来,陆承远起身太急,牵动了伤口,但他也顾不得疼痛,抬腿就往门外跑去。
曹宇宁也赶紧跟了出来。二人跑了不远,便看见陈文茵在温野清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了过来。
二人赶紧迎上去,但见得陈文茵这时发钗簪子都已经不见了,一头长发随便找了根麻绳,在脑后绑了个马尾。脸上虽然略略擦过一遍,但还是有些血污痕迹。
最惨的要数身上,那原本一身洁白的衣服这时伤痕累累,不少地方被血液染成了深红色,不然就是被风沙染成了灰黑色,早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曹宇宁一脸心疼地看着陈文茵,赶紧伸手扶住了她,叹息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陈文茵嘿嘿一笑:“这有什么的,我不是好好回来了?”
她这笑容应该是在逞强,可是看起来依旧爽朗自信,让人觉得信服。
她回头看见一脸凝重的陆承远,笑道:“你苦着个脸干什么?伤还很疼吗?”
陆承远摇摇头:“我担心公主。”
陈文茵听了一愣,随即笑道:“好啊,连咱们闷葫芦陆承远都会说话了,好事!”
她说着已经迈开步子,缓缓向着议事厅挪去。
陆承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跟在她身后,本想伸手搀扶住她,可看到温野清和曹宇宁已经在她左右了,便只是这么跟着。
陈文茵在辽营时杀红了眼,身上多处负伤却全不在乎,只管和辽军打了个难解难分。
但现下她离了战场,身上的伤就都开始疼了起来,疲劳感也一口气涌了上来。她强撑着精神一路回来,可下了马后就坚持不住了,腿上的刀伤也好,昏沉的脑袋也好,都让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赶紧叫来身边的温野清,让她搀住自己,这才能一步步挪了回来。
到了议事厅,她在主位座下。那一张太师椅上铺了蚕丝垫子,坐起来舒服极了。她整个身子陷到椅子里去,一双眼睛看着就要合上了。
“公主,我这就去叫军医来。”
看着她一身的伤,温野清立刻提议道。
陈文茵还未回话,他已经叫人去请军医了。陈文茵叹一口气,也懒得多说什么。
不多时军医便来了,看那呼哧带喘的样子,应该是被人急急忙忙拉过来的。他四下跟各位将领见了礼。
曹宇宁嫌他太慢了,一把将他拎过来道:“这些虚的就算了,赶紧给公主治伤。”
那军医一听是给陈文茵看,身子一哆嗦,颤声道:“小……小的失礼了。”
这才拿过陈文茵的手腕,给她号起脉来。
过了一会,那军医起身道:“公主受了伤,又一路奔波,难免体力透支。这时候稍稍有些发热,但并不严重,只要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内服就好,只是这身上的伤……”
陈文茵知道他是觉得男女有别,不敢轻易验伤,便开口道:“你取些刀伤药来,我回去自己敷上就好。”
那军医点头称是,这就下去准备开方子了。
曹宇宁笑道:“没事就好,茵儿就好好休息些日子吧。”
陈文茵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咬着牙坐起身来,缓了两口气道:“不能休息,立刻做准备,咱们要和辽军决战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虽缓慢但脚步坚定地走到了沙盘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