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看着她,很久没说出话来。
那一刻,陈文茵觉得阿米尔的眼神好遥远,那眼中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柔情和蜜意,剩下的只有无奈和困惑。
陈文茵皱着眉头,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是愤怒和不满,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满满的忧愁。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如果有一日双方撕破脸皮,她和阿米尔难免要兵戎相见,只是她一直逃避着这样的想法,一直把这种可能性扔到脑后。
可如今,现实让她不能继续逃避了,她只能直面这样的现实,无力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阿米尔回头看了一眼,柔声道:“船快要出海了,我叫人准备艘小船送你回去吧。”
他说着就打算去招呼人来了,陈文茵却立刻将他拦住,紧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问道:“回答我!为什么!”
阿米尔看着这般样子的陈文茵,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陈文茵。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陈文茵。他见过陈文茵生气的样子,那和现在不一样;他也见过陈文茵悲伤的样子,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样子。
他只知道,现在的陈文茵很难过,可他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陈文茵的难过。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陈文茵的问题,只无奈笑了一下:“若是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陈文茵咬着牙道:“我不走,除非你也跟我一起走!”
阿米尔摇摇头,叹一口气道:“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二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是什么样的,不是尴尬,也不显得紧张,却让人无法插入其中。这附近多少阿米尔的手下都在,可他们却没一个人往上走一步。
这个现象一直持续到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来。这脚步声踩在木板上十分刺耳,一个大胡子冲到两人面前,他也不去管陈文茵,只跟阿米尔说了些什么话。
陈文茵听不懂他们的回鹘语,但看阿米尔听完话之后的神情,这可能是什么很危险的话题。
阿米尔赶紧吩咐了几句,随即颇为严肃地看着陈文茵,大声道:“快走,再晚来不及了!”
陈文茵一愣:“怎么了?”
阿米尔道:“前面似乎要变天,有大风浪。”
这才刚刚出海没多久,在近海遇到能让大船害怕的大风浪也是少见了。可陈文茵现在全然不在乎这些,她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阿米尔的胳膊,大声道:“不走!你不走我就不走!”
她这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阿米尔已经没时间细想了。也许她是想把自己捉拿归案,或者是想跟着自己同生共死?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当属保命了。
他拉住陈文茵的手道:“那咱们先回船舱!”随后一边带着她往船舱里走,一边大声吆喝起来。
陈文茵猜测,那应该是让大家做好对抗风浪的准备的意思。
二人进了船舱,阿米尔怕一会船身剧烈摇晃起来,那灯油火星溅出来引燃船只,于是上前吹熄了灯火。
却没想到灯火一灭,二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般彼此手拉着手反而更显窘迫。
阿米尔愣了一会,此时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如果有光进来,恐怕能看出他脸色早已变得赤红了吧。
阿米尔想要把灯再点上,好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可他刚刚动了一下,船体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看来已经进入大风浪的范围了。
阿米尔下意识想保护陈文茵,他一伸手将陈文茵抱在怀里,船身摇晃得越剧烈,他便抱得越紧,最后船体不断左右摇晃,两人终于站不住了。
阿米尔用力抱住陈文茵,尽管摔倒在地依然没有放手,他抱着怀里的姑娘紧紧贴在他身上,他尽自己全力保护着姑娘,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二人在船舱里来回滚动,最后不知道是第几次阿米尔撞到了墙壁上,终于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时,是被一道刺目的光芒唤醒的。那光芒似乎透过了眼皮,让他感到一阵目眩。
他缓缓睁开双眼,最先感受到的却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一阵阵海浪声涌入耳来。
阿米尔觉得浑身乏力,他用力撑起身子,这才看见身边白茫茫一片,手下用力抓一下,一股细碎的感觉从手中缓缓流逝。
再往远处看,几点金光耀眼,那些金光变幻起伏,是海面上倒映出的日光余晖。
看来是到了黄昏,他现在是在一片沙滩上。可这里是哪?其他人都在什么地方?他现在一点想法也没有。
“你醒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赶紧回头看去。
那是陈文茵,她现在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夕阳照在她身上,为她的脸庞和青丝镀上一层金光。
果然她是这么美的一个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难不死,阿米尔这时候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唯独对陈文茵如此在意。
陈文茵缓缓走过来道:“赶紧起来吧,你衣服都湿了,自己找个地方换一下去。”
阿米尔起身问道:“船呢?”
陈文茵撇撇嘴道:“也不知道你们那些水手都是干什么吃的,大风一来,没多久船就触礁了,现在你要还想找那船,就去海底看看吧。”
那些人哪是水手?若不是陈文茵过来突然发难,阿米尔本打算再过几天才让水手登船的,这回都是一帮旱鸭子被赶上了船,虽然也教过他们如何控制大船,可终究是纸上谈兵罢了。
阿米尔皱眉道:“那船上其他人呢?”
陈文茵摇摇头:“这我哪知道,估计都喂鱼了吧。”
这些人是阿米尔的部下,却和陈文茵没什么关系,所以陈文茵说起他们的生死时能如此轻描淡写。
“我和你当时在一起,所以我只知道你的情况。”
陈文茵想了想,补充了这么一句。
阿米尔听了点点头,又问道:“那这是哪里?”
陈文茵听了叹一口气:“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啊。你也别问我怎么回去,我现在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