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有些好奇的,便把头凑过来看看,想要了解一下这书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可当他们看见上面的汉文时,便都摇了摇头,把脑袋缩了回来。那边唯独刚刚的通译似乎能看懂一点,在一旁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那书信上的内容。
哈拉汗轻轻拍了拍那通译,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那通译绞尽脑汁,可对于汉文,他说还可以,读可就要命了。这里面的字他一半以上都不认识,琢磨了半天,连蒙带猜说出了一些内容来。
阿米尔听他说得有些路唇不对马嘴,不禁叹一口气道:“罢了,还是我来翻译吧。”
他说完,便将这书信上的内容翻译成了回语说给了哈拉汗听。这时候他身边围着的人多,那自然是大家都听见他这书信的内容了。好好一封家书,现在搞得跟布告一般。
那边的通译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皱着眉头问道:“是……是这样吗?”
阿米尔冲那通译撇了撇嘴道:“你若是不信,随便你找谁来给看看都行。”
那通译听了这话赶紧摆摆手道:“不必不必,小的信得过大将军。”
阿米尔摊了摊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现在好歹是个征东大将军,没必要让这么个小人物下不来台。
可这么一闹,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哈拉汗便赶紧笑着道:“好啊,阿米尔,你姐姐真是了不起,我佩服得很呢。”
看阿米尔还是没说什么,他便赶紧又道:“你回去给你姐姐回信吧,这么个好姐姐担心着弟弟,你一句话也不回可不像样子。”
阿米尔听了皱着眉头问道:“这真的合适吗?”
毕竟现在穆月盈在敌军的阵营中,阿米尔和她通信难免有些通敌的嫌疑。
哈拉汗赶紧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毕竟是姐弟,感情还是有的,我即使和偃月正在作战,也不能逼你如此割舍亲情吧。”
这话倒是真让阿米尔稍稍有些感动,毕竟在偃月一方,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这位姐姐。穆月盈和陈文茵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似乎也没有那么坚定的心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阿米尔冲着哈拉汗行礼致谢,这才向着自己的营帐走了过去。既然哈拉汗已经同意了,他当然想要给穆月盈写一封回信了。
他来到自己的营帐里,取出笔墨纸砚,悬着手腕等了一会。他不敢随便写下文字,他不知道自己这篇文章到底能给自己的姐姐带来什么,是让她安心?还是让她更担心?
穆月盈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做起事来显得不经大脑一般,可偏偏有的时候却敏锐得吓人。
自己也可以给她写一封报喜不报忧的信件,可谁能保证穆月盈就看不出里面的端倪呢?
最后他微微叹一口气,还是按着真实情况来写吧。
母亲仍在回鹘自己家里居住,虽然对于两个孩子选择了不同的阵营感到有些担心,但仍旧想要充分尊重孩子们的想法。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这是两个孩子必须要经历的磨练。
自己在军中一切都好,现在他权力很大,半数军队的指挥权都在他手里,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当年他想要出人头地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写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阵悸动。
他是为什么想要出人头地的来着?这个问题真的不能去想。他立志要出人头地,不都是因为他想要让自己配得上陈文茵吗?
如今呢?倘若陈文茵还是那个公主,他似乎真的能配上陈文茵了,可除此以外呢?
他还和陈文茵反目成仇了,他现在带着陈文茵最大的敌人,把她围在了那孤城之中。
他叹一口气,缓缓放下笔来,为什么这时候就想起了陈文茵来?
是仍旧放不下心中的思恋?其实他又何曾真的放下了这层思恋?他每日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是他的不是他的事情,他都一股脑揽了下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机会去想这些事情?
可如今只剩他一人,让他安心在这里写一封信,他就没办法保证自己的思维不会乱动了。
想了好一阵子,他也暗自神伤了许久,不禁觉得这样有些矫情,于是按了按自己的睛明穴,又坐回桌子后面,继续提笔去写回信。
内容上也是些司空见惯的东西,都是让自己姐姐记住保重身体的内容。
临了,他还想着要不要让姐姐早做准备,若是北平城破好能逃得生路。
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作罢了,先不说姐姐也是个固执的人,既然选择了偃月就不可能有背叛的选择;就说这封信送回去了,难道就只有姐姐一人看到?想也知道陈文茵也能看到才对。
他可不想让陈文茵看到这样的内容,那就好像是自己在跟陈文茵叫板一样。即使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想和陈文茵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
阿米尔啊阿米尔,偏偏这时候你非要显得这么优柔寡断,就不能学学人家陈文茵,快刀斩乱麻,那么干净利索?
阿米尔在心中这么自嘲了一下,便打算将两封信都装好。可他将穆月盈的信纸一抖,忽然觉得这信纸有些奇怪。
这信纸似乎有些厚?也不对,这信纸与他用的纸薄厚差不了太多,可抖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将信纸放下,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终于在信纸旁边发现了些端倪——那里好像有个夹层。
他取出一把极薄的小刀来,伸入其中,轻轻缓缓地滑动起来。过了一阵子,才终于将这夹层打开。
他伸手进夹层中,向着外面一抽,从里面又抽出一张纸来。
原来这信纸用的纸张极薄,两层粘在一起,感觉也要比他这边用的纸薄一些,所以他之前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