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汗一听陈文茵的话,立刻喊道:“胡说八道!我何时搜刮什么金银财宝了?”
陈文茵眉毛一挑,笑着道:“是吗?那你是靠什么拉拢了这么多的部族?靠口才吗?”
他当然是靠着金银财宝才拉拢了北方的部族。一面和各族画着共分天下的大饼,一面又给着钱财贿赂,这事情才能如他所愿。
其实陈文茵觉得哈拉汗还是有些手段的。他得了财宝并不贪图享受,反而拿出来去成就更大的事业。单就这一点,陈文茵也觉得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居然打起了偃月的主意来。
哈拉汗看看身边几位部族首领,自己给没给他们钱财,给了多少,这些人心中明镜一般。这么看来,自己的辩驳已然没了作用。
他皱着眉头,努力挺直了腰杆,大声说了些什么,听起来倒是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意思。
八成是要慷慨就义了吧。
陈文茵这么想着的时候,通译赶紧道:“陛下,他说既然已经落入陛下手中,那陛下想如何编排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只求陛下杀他一人,莫要连累无辜才好。”
陈文茵听了呵呵冷笑两声:“到了这时候,你才来说要保住名声?朕要杀什么人,你可管不了。不过朕可以让你自己选,是想要身首异处,还是想留个全尸?”
哈拉汗转头看向陈文茵,一时间没有说话。
陈文茵也盯着哈拉汗,盯了一会,才道:“你还记得你给朕写的书信里都说了什么?要朕在你膝下承欢?罢了,反正是两军对垒时的疯言疯语,做不得数。你记着,朕今日杀你,不为报那日私仇,为的是天地公道,为的是给我偃月臣民一个交代!”
她说着站起身来,大声道:“你哈拉汗也算一代豪杰,朕留你个全尸。来人,将哈拉汗烹杀殿前,余者推出午门斩首,各部族所俘士兵,皆关外坑杀!”
哈拉汗刚听说陈文茵要给他留个全尸的时候,还真以为陈文茵是要开恩了,等听说是要烹杀,那表情立时凝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这可比砍头狠太多了。
陈文茵说着不报私仇,这处理可看不出一点大度的意思来。这些人把她围着打了这么长时间,她不出这口恶气哪能安心?这一下她要的就是斩草除根,要的就是让各部族再也不敢作乱。
她让人将敌军带出关外坑杀,那关外不就是各部族的家乡?她就是要让这些人死在自己的地盘里,给自己的家人们做个杀鸡儆猴的例子,让所有外族都知道招惹偃月的下场。
哈拉汗摇摇头,这一招太狠了,这怎么会是小姑娘能做出的决定?
下面的侍卫听到陈文茵的决定,都上来将殿前跪着的人向外带去。这里跪着的人太多,下面上来的人数不够,只能将他们一批批往外带。
当一个侍卫把阿米尔架起来的时候,阿米尔看了陈文茵一眼,却见到陈文茵只是抬着头看向门外,没有分出一点余光送向这边。
是了,他现在是个反贼,陈文茵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再看他一眼。
其实陈文茵是害怕,她怕自己真的再看阿米尔一眼,就不忍心让他去死了。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仅仅是保下了阿米尔而已。
阿米尔被那侍卫拖向殿外,二人越来越远。陈文茵多想去看阿米尔一眼,出了这个大殿,她再想见到阿米尔时,就只能看见一颗头颅了。
陈文茵咬着牙,双手交握。孟天罡看向陈文茵的方向,见到她已经将手指尖握得发白。
她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这样的问题。可她现在脑海里留下的都是阿米尔的画面。
从两人的相遇,到自己去驿倌找他;从两人夜闯敌营,到他们在大漠共同御敌;从他们在光州大闹赌坊,到……一直到他之前在阵中杀了李喆。
二人间爱恨交织,陈文茵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她是更爱阿米尔还是更恨他,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说话,哪怕这保住阿米尔的话语马上要脱口而出了。
“且慢!”
忽然一个声音喊了出来,喊出了陈文茵心底的声音。
她睁开眼来,这时候阿米尔已经被拖出殿外,那拖着他的侍卫就在大殿的门口处被人拦了下来。
陈文茵放眼望去,那外面都是她熟悉的人。
师父、师娘、池姑姑,还有穆月盈,他们一起过来,拦住了即将被斩首的阿米尔。
对于穆月盈来说,那是她的亲弟弟,她肯定不希望看见阿米尔这样的结局吧?
那萧思君、雨潇和池墨茵呢?他们身在江湖,庙堂上的争端他们才不在乎。他们只是不想让陈文茵在未来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只能留下悔恨罢了。
几人将那侍卫推开,一起架着阿米尔回到了殿前。穆月盈跪倒在地,口中连呼“万岁”。
陈文茵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事?”
穆月盈道:“阿米尔虽与妾各为其主,然我二人毕竟是同胞姐弟,妾斗胆请陛下留他一命。”
陈文茵看了看萧思君等人,问道:“几位也是这个想法?”
萧思君毕竟是陈文茵的师父,即便现在陈文茵是皇帝了,这层身份也是抹不去的,所以在御前他不必跪拜,他只是长身而立,拱手道:“陛下,贫道与他父亲是结义兄弟,他父亲乃中原武林名门,家中只此一个男丁,贫道不忍看兄弟家就此断了香火。”
陈文茵点点头。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但她知道这不过是萧思君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合理的理由罢了。若是萧思君在意传续香火的事,他会在雨潇坠崖后一直不续弦?
陈文茵道:“萧掌门是朕的授业恩师,师父的话,朕自然是要听的;穆月盈在北平之战时有救驾之功,朕当然也该赏赐才是……”
话说到这里,台阶已经足够了,陈文茵接下来应该就能顺理成章释放阿米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