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
“白妈妈回来得这么早?”年轻女子一边逗弄着小娃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白姨母低身行礼之后说:“小姐,老奴去看看就回来了,只不过,老奴似乎是见到了一位消失已久的人。”
“哦?你说说。”年轻女子这下也来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姨母。
“小姐可还记得晏家大少夫人?”白姨母挪近了几步,很小声地问。
年轻女子听罢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问:“白妈妈怎么这么说,我自是记得啊,那时候我九岁,还是十岁吧?
喜欢跟在大姐二姐们后面去晏家玩,晏家大嫂很是温和,虽然我们也不是天天去,但那位大嫂子都会提前了解我们的口味,案几上摆着的都是我们姐妹几个爱吃的糕点。”
“可不是,那时候咱们府上的小姐们啊,都是很喜欢那位的。”白姨母也跟着感叹了起来。
“唉,只不过好人命却是不好,晏家长兄已经很多年没回长安了,晏家二兄那亲事也一直拖着,我就觉得晏家二兄很可怕的,也怪不得他们府里上上下下都拿他没辙。”年轻女子说罢撇了撇嘴。
“老奴去见我昔日小姐妹的孩子,结果看到了晏家大少夫人的母亲,就是那位吴夫人,老奴应该是没看错的。”白姨母轻声说道。
“啊?你确定没看错?那位夫人可还好?”年轻女子坐直了身子,有些急切地问。
“老奴应该是没看错的,那位夫人精神气儿看着还不错,只不过衣着极为朴素,若不是早年间老奴见过好多次,怕是都认不出来。”
“那就好,精神气不错那应该就过得还行,这件事你且忘了,你今日什么也没看到知道吗?”年轻女子轻声的道。
“老奴知道。”白姨母低头应下,这也是她选择和小姐说这件事情的原因,她这位小姐向来聪明谨慎,定是不会随便外传的,毕竟这事儿说大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小了也不是什么小事,看有心人如何利用了。
白姨母心里也有些唏嘘,这位吴夫人早年间是何等的风姿啊,当年即便是晏家同吴家结亲都是低着头的,但她凭着家世起来也同样凭着家世落了下来。
此时的安家院子里,阿序两只小手都在案几布料上捏来捏去。
“阿姐,这都是白姨母送的?”阿序歪着小脑袋有些疑惑地问。
“嗯。”
“可是阿姐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咱们还有个白姨母啊?”阿序很是认真地看着安檀音,他这会现在想着的是,阿姐可不能被人忽悠了啊!
安檀音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序,你这小脑袋瓜子想的还挺多的,你知道阿娘小时候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吧?”
“嗯嗯,阿娘给我说过的,这个我知道。”阿序微微点了点头,但小脸上依旧是严肃的样子。
“白姨母是阿娘那时候认识的小姐妹,后来关系也一直不错,只不过阿娘很少让白姨母来咱家里,不过阿娘应该跟你也提起过这位白姨母,阿娘唤她阿白。”安檀音小声地解释了起来。
“啊,就是阿娘口里的阿白吗?那我知道了。”阿序了然地点了点小脑袋。
安檀音用指尖轻轻地捏了捏这些布料,弯了弯嘴角说:“等过年的时候,给阿序还有阿瑶一人做一套新衣裳,这绿色宝相花纹的缎子给阿序做一件圆领长袍,下面这青色卷草纹的就给阿瑶做一身青色卷草纹对襟窄袖齐腰襦裙,阿序你看可好?”
“阿姐也要做衣裳才行!”阿序也跟着眉眼弯弯了起来,小家伙眼里都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安檀音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她一直不太能理解,阿娘为何从不让白姨母来家里,当真是怕阿爷对自己当丫鬟的事情芥蒂吗?
记忆里阿爷虽是胡人,但却不是粗人,虽是不会汉语,但也是会他故国的语言,在这平淡的生活里,时不时地也要给阿娘买些首饰当日常小惊喜。
况且阿娘的过去阿爷肯定是知道的,毕竟阿娘和白姨母都是幼童的时候就被卖来长安当丫鬟,从主家出来之后也无娘家和亲戚。
可阿娘阿爷已经逝去了,当时阿娘究竟想的是什么安檀音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只是她想起自己第一天来这里身穿的白色缎子中衣,那缎料和今日白姨母送来的一样。
所以家里这些缎料或许都是白姨母送来的,足见白姨母和阿娘关系是真的不错,即便缎子是用细麻丝纺织的布料,但缎料丝滑光亮细密。
这在平民家庭已经算是很好的布料,用来做里衣也穿着极为舒适,比粗麻布可就好太多了。
“阿序,回头你用竹筐装些豆芽送去崇德坊的王家,你就说找白姓妈妈就行了,唉,咱们家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安檀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
阿序歪了歪小脑袋道:“行,阿姐,这事儿交给我。”
安檀音转而想起家里还有件重要的事情,立马开口道:“这几日打井的师傅要来了,到时候啊你要早些回来,等井挖好了之后,你要跟我一起祭龙王。”
在长安城,无论是要做什么事情,先是算良辰吉日,而后是祭各种天神,此时的人们把风调雨顺,人生境遇多数是寄托在这些仪式里。
安檀音既来之则安之,对这些倒也不是很排斥,甚至觉得有了这些仪式,生活更加地热闹了,在她的记忆力幼年时爷爷酿酒开坛之前还要祭拜酒神呢,这些都是心理安慰罢了。
“丫头,今天晚食吃毕罗!”
正当安檀音还在跟阿序扯七扯八闲聊的时候,阿翁已经带着小阿瑶回来了,站在院子里就喊了起来。
“诶,好的!”安檀音扯着嗓子应着,但心里却是为这毕罗的馅儿发愁。
毕罗和胡饼一样,也是从西域传来的吃食,安檀音觉得和后世的春卷有些像,面皮是半透明状的,里面裹着一些馅儿,多数是荤的,也有一些是裹着水果的,像是樱桃毕罗在长安就极有盛名。
安檀音如今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阿翁吃饭是给了钱的,但安檀音也做不到独独给阿翁一个人做好吃的,让阿序和阿瑶在边上流口水喝稀粥。
所以一般都是坐着一起吃,这样家里的开销就又增加了,安檀音甚至还在坊里买了几个鸡蛋回来,如今的鸡蛋比寒冬时节稍微便宜了一些,安檀音买回来给家里老的小的加加餐。
毕竟像上次那样买羊肉的机会还是不多的,西市里也有不少卖肉的,但价位可就贵很多。
安檀音觉得这是甜蜜的烦恼,每日都是被这些日常琐事所缠绕着,如今有了豆芽的买卖,且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呢。
其实若不是这副样貌,她倒是愿意去坊市里支个摊位卖胡饼馎饦这些吃食,只是她如今是空有样貌,没有任何能保护自己的手段,所以她也一直没有行动起来。
正当这时候,院子里的木门再次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