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爱过,就不会明白痴心的重量。
谁也没有想到,积怨二十年、一触即发的春冬战争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画上句点。
当屏幕上的冬家军队如潮水般撤退时候,连方慕辽都傻了眼。
他还以为霍真冬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太平隧道拿下来呢。
冬家撤兵,被围困的春家也自动解了围。
春家众将士或惊讶或欣喜,因为大家从军不是为了寻死,好不容易从之前的险境中脱离,他们还想好好活,并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他乡。
但是,霍真冬的撤退是有条件的——他要春寒夜把森纱交出来。
就算是森纱的尸体,他也要。
这可就让方慕辽犯了难。
森纱病故的很仓促,那么健康的一个女孩子,几乎是在三天之内就迅速衰弱,临死前已经枯瘦的不成样子。
方慕辽知道森纱死的蹊跷,想留着她的遗体,好好调查,但眼下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首先就是霍真冬的咄咄逼人。
其次,春寒夜的精神也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再者,霍真冬的退兵条件是面向整个春家军队广播的,想要活命的春家将士已经活了心,大有出卖春寒夜的趋势。
方慕辽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春冬两家的地位,最后确定比起霍真冬,他宁愿信任春寒夜。
如果等士兵哗变,那时候就谈不上纪律了,所以,要投诚必须尽快。
他在春寒夜的房间外徘徊一阵,最终还是抬手敲了门:“是我。”
敲门声落下,安静了好一会儿,久到方慕辽打算再敲一遍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
方慕辽在外做了个深呼吸,进去了。
春寒夜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他穿着军队制服,坐在床上抱着森纱。
灯光太朦胧了,森纱躺在他怀里,眉眼看不清楚,一眼看过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春寒夜把她的遗体搂在怀里,慢慢抬头,两眼无神的看着方慕辽:“你是来劝我投降的?”
方慕辽苦笑一声:“是,你放弃抵抗的时候,士兵也能感受到,他们可不想死,大家都想活下去……你现在是孤家寡人,大势已去。”
春寒夜凄惨的笑了一声,低头抚摸森纱的脸,喃喃的、凄惨的说道:“如果她还活着,必定不准我碰她。不碰就不碰,只要她好好活着,我也就心安了……可是,她没了……一直以来,我拼尽全力想得到的一切,也都没有了……”
方慕辽心软,明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春寒夜自己一手造成,但看到他那心灰意冷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可怜他。
想了想,他还是开了口:“为了让春家众人信服,霍真冬不会杀你,大概会将你软禁在冬家,但好歹可以保全性命。但要是你再迟疑,我怕士兵哗变,到那个时候,恐怕你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你倒是想的透彻……只要霍真冬一天没有吞并春家,他就一天不会杀我……但是,被他软禁起来,就是好活了?”
春寒夜拿起早就放在一旁的手枪,一颗一颗的往里面填充子弹,说出来的话慢条斯理,字字清晰。
“我不是教徒,但我也害怕,如果自己动手会下地狱的话,我就没办法陪着森纱了,她一个人上路会害怕的。她生前我总是在伤害她,至少死后,我想追上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他调转枪柄,将手枪递给方慕辽:“方慕辽,就由你来动手吧。”
方慕辽咬一咬牙。
他觉得春寒夜真的很任性。
春寒夜出身名门,起跑线就已经赢过别人一大截,虽然现在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但只要他想,他就还能东山再起。
明明掌握如此权威,明明可以造福一方,但他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一己私欲。
霍真冬也不例外。
用尽手段当上了冬家家主,玩弄权术,迫害兄弟,虽说他治下的研究所生产了大批量疫苗,拯救了无数生命,可是,这终究只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而已。
他觉得对自己有用就去做了。
如果对自己无用,他就不见得会做。
可是,只有追求森纱不是因为有用才会做的。
霍真冬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就算用下作办法,也要让她生下和他的孩子。
真难想象,那样冷血虚伪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真感情。
不过,幸好,上天无意成全。
森纱至死都不爱他。
……
方慕辽接过了手枪,沉甸甸的重量。
他将枪口对准了春寒夜,而春寒夜平静安详的合上眼眸,紧紧握住了森纱的手。
方慕辽的手指扣上扳机。
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
……
太平隧道发生燃料泄露,汽车发动打出的火花引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春家将士从隧道蜂拥而出,对包围圈外的冬家军队举手投降。
在接收降军的时候,霍真冬面色煞白的望着从隧道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投降的春家军异口同声,都说爆炸点在指挥官起居室附近,那里最先发生爆炸,已成一片火海,连金属门都烧化了。而指挥官的终端在爆炸后一直沉寂,毫无反应,他们认为指挥官已死,所以才会出来投诚的。
这种鬼话,霍真冬怎么可能相信。
他抓着降兵一个一个的问,最后抓到了目光涣散的方慕辽,几近癫狂的问道:“春寒夜呢?他把森纱带到哪里去了?”
方慕辽平时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脚趾甲长肉里都能跳脚喊疼,如今他浑身烟熏火燎,爆炸飞出来的碎片炸伤了他的一只眼睛,血把他半张脸都染红了。
他用那只未受伤的独眼冷冷的看着霍真冬,甩手就把他推开了:“你要是想找,就把火灭掉,去隧道里慢慢找吧!不过你要知道,他们两个走到这一步,你霍真冬功不可没!”
霍真冬踉跄着后退,他颤抖的回头看着隧道的方向,一行眼泪缓缓滑落……
三个月后。
第一次基地联盟会议在风景宜人的第一基地隆重召开。
与会代表分别是:
春家顾明凡,以及身怀六甲的妻子春华锦;
夏家,老罐关有为,还有贤内助方慕辽;
秋家,老将白秋伦(老白兢兢业业多年终于转正);
冬家,姚枢。
其中,最让人意外的就是姚枢。
在富田镇的大空袭中,他失踪了,当时除了森纱,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可实际上,他是被老罐关有为救走了,之后一直在秘密养伤。
太平隧道的爆炸事故发生后不久,霍真冬突然一声不响的人间蒸发。
他是真的人间蒸发,不仅抛下了一切职权,连指挥官的继任者都没有任命。
而且,他连姚越西都没带。
他是冬家的绝对领导者,让谁上都不足以服众,就在这个时候,木绵以年轻不更事为由,让贤老罐。
而老罐也终于把姚枢推出来,让他掌管冬家。
姚枢是常年挂在高战榜上的传奇人物,又是姚越西名义上的父亲,和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他接管冬家,无人非议。
至于春家,原本的指挥官应该落在春华锦头上,但是她以自己怀孕为由,让顾明凡暂代了。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春华锦虽然挂名指挥官,其实一点争强好胜之心都没有了。
人人都知道,她曾经是霍真冬的未婚妻,虽然她看似认命,要跟顾明凡好好过日子了,但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霍真冬作为指挥官,优秀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作为未婚夫,也真是渣的令人发指。
此次会议重点,就是将六大基地合为一处,无差别的吸收流民,新基地就由原本的四大家族成立委员会联合治理,普通民众也可通过选举进入委员会。
委员会的成立宣告了人民自治的开始,原本以四大家族为轴心的统治团体土崩瓦解。
这是进步的标志。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集中力量清缴丧尸,将能晶收购从地下模式转为官方渠道,大批量生产优等疫苗,免费提供给平民使用,使得尸花病毒再也不能威胁人类的生命。
会议内容广泛而细致,要连续讨论三天,第一天下来,就算是深藏不露的老罐也面有倦色。
离了会议室,姚枢追上老罐,问道:“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
老罐苦笑一声:“已经盖棺论定的事情,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姚枢一贯淡漠,此时眼里却充满了痛苦:“我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是啊,怎么可能不痛苦。
他一辈子,爱了两个人。
一个求而不得,一个阴阳相隔。
老罐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你失踪之后的森纱……说不定她也真的没有死,只是不想再出现了。我觉得你也应该放下了,姚枢。放下她,也放过自己吧。”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姚枢留下一句执拗的话,转身离开。
老罐望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身边的人到底是怎么搞的,一个两个,都是情种。
要是姚枢哪天也一去不复返了,他该找谁接冬家的班儿呢……
与此同时,在大陆的另一端,一处人迹罕至的落后村落。
两个矫健身影从惊叫的人群中闪过,动作干脆利落的割断了几只丧尸的脖子。
把丧尸解决以后,两人在村人的顶礼膜拜中,并肩离开村落,留下一双潇洒背影。
次日清晨,风尘仆仆的霍真冬抵达该村落,见村中供奉了新鲜的橙色能晶,立刻拿出两张照片让村民辨认。
村民全都表示,那两位斩杀丧尸的英雄就是照片上的两个人。
霍真冬离了村庄,愤愤的揩一把汗,把春寒夜的照片捏成一团。
该死的,又来迟一步。
他就知道,什么爆炸身亡,纯属子虚乌有!
春寒夜确实把森纱给拐带走了!
还有方慕辽,同样混账,竟敢骗他!
尚在睡梦中的方慕辽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惊醒了。
他坐起来,摸摸身上久不下去的鸡皮疙瘩,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他当时确实是眼睁睁的看着森纱死的。
可是在他预备送春寒夜一程的时候,她又“活”了,又是咳嗽又是抽搐,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动静。
如果他不说,谁知道初代疫苗的副作用是休眠呢?
霍真冬被蒙在鼓里,那是他活该。
反正,在有生之年,自己是不会把这个秘密宣之于口的。
(《末日军娘甜又野》,全剧终)